他們二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裡,他無數次的想要放棄,來到京城的時光裡,仕途不順,世家的枷鎖,壓迫的他喘不過氣來。
在知曉趙衍舟死亡的消息時,他當時心中的最後一刻支柱有些坍塌了,那樣旺盛而又鮮活的生命力,卻枯萎于這片大地,那麼唯餘仇恨驅使,手上早已沾滿了血,他快成為了一把合格的刀,卻忘了最初的願望,隻剩下了向上爬,還有複仇。
在穆将軍前來問話的時候,在陸家虎視眈眈的時候,他那一瞬間,有思考過的,有想要放棄,成為一把徹底失去人性的刀,他有着緻命的弱點,家人會成為攻讦的借口,做一個純臣,在刀鈍之前,可以借着權勢做許多想做的事情。
他不知不覺的走向了慈幼院,雲雀在那裡,看着她仍一切正常的生活。
他想質問又開不了口,沒有任何立場去苛責,隻覺得自己可笑渾渾噩噩。
就這麼放棄吧,接下橄榄枝,别人的性命與他何幹,他這樣的人成為一個好用的棋子,然後報仇,就這麼一生也挺好,至少沒有對不住任何人。
“許公子,請讓一讓。”
雲雀驅趕着這個礙事的少爺,慈幼院自從小姐走之後,勉強維持着生計,她根本無心應付這種煩人又矯情的少爺,事情忙的做不過來,她沒空看着一個朝廷官員在那裡傷春悲秋。
“趙衍舟的死,你都不傷心嗎。”
他在說什麼,趙家對于雲雀來說也是拖累,公然在這裡提起隻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他到底在做什麼,許靖程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情緒總要找一個宣洩口的,京中與趙衍舟相熟的事情怕是也所剩無幾了。
“我不相信小姐死了,更不相信小姐會這麼草率的理由。”
“小姐與你不同。”
她看來在那邊傷春悲秋的貴公子一眼,
“小姐想到什麼,無論多難都會做下去,小姐會武功,可以自保,我相信誰都可能離開但是小姐不會,她比任何人都想着活下去。”
“無論遇到什麼時候,小姐總會想着去解決,她不會放棄的。”
雲雀想起來還在京中的時候,林家的事情,李家的事情,在第一時間的悲傷過後,她永遠都會第一時間尋求方法,哪怕頭破血流千百次,隻要站的起來,她永遠都不會放棄的頑強生命力。
“她說過,總有一天她要去遊曆,去做遊俠。”
雲雀說到,她不會死去的,即便是離世,她也會搞出一副天翻地覆的大事,就如同林姑娘,李姑娘那般。
“所以小姐不會死,無論什麼情況她都會活下去。”
“可現在趙衍舟确實已經。”
許靖程哽咽話沒有說出來。
“許公子。”
雲雀搖了搖頭,她不願意相信小姐死亡,也并不認為小姐死亡的消息屬實。
“窮途末路的困獸會做什麼。”
“以小姐的性子,就算不能為趙家的其他人絕了後患,也會讓敵人不敢貿然接近。”
“傳來的信裡卻這麼寫到,胡人踏破了村莊,趙家姑娘不幸被殺。”
雲雀冷靜的說到,
“北疆不比京城,民風彪悍,更有許多女将軍誕生的地方,所以留言也許不如林姑娘那般在京中傳的廣,影響深遠。”
“可若是小姐,絕不會引頸受戮,若是地方沒有防備,小姐的伸手也是殺的了幾個賊人。”
“穆将軍所說的信件裡,那番任人宰割的模樣絕不會是小姐。”
“就如同夫人的故事裡,我們知曉了的真相,可小姐這裡卻隻有寥寥數語,也沒能說當時的情況。”
“所以,小姐沒有死,在那段輕描淡寫的真相裡,小姐一定活了下來,在做着自己堅持的事情。”
許靖程心中升起一絲希冀,是啊,趙衍舟一定沒有死,她那樣頑強的生命,又怎麼會逝去呢。
“許公子,我很感激您的庇佑,也感激與您救了李魚,前段時間也多有叨擾。”
雲雀鄭重的行了一禮,
“但身為朝廷重臣,大庭廣衆,與罪奴相見。”
雲雀點到為止,先行離開。
是的,雲雀比任何都相信,相信着小姐沒有死去,
從小她們一起長大,她被拉着一起練了拳腳,她聽到過師傅對小姐的評價,
若是生在姜家的姑娘,将來定是成為大将軍的料子,可惜了在文臣之家,這樣的才能注定會被埋沒。
教習的師傅沒有将這話說給任何人聽,也許小姐的功夫不敵北疆那些經年累月的戰士,可若說自保,那在北疆是絕對能存活下來的。
況且就如同她說的那樣,趙家的小姐,絕對不會甘于那麼平凡的死亡。
雲雀看着京城的方向,那裡高官顯貴,幾十年前出了那麼多不安于室的小姐們,哪怕此刻已經沉寂,京城早已不見她們的聲音,可
這些小姐們那些曾經的妄想,順着她們的血脈,延續着她們的精神,從陸夫人到趙小姐,謝夫人到林姑娘,柳夫人到李小姐,甚至更早,所有的所有,那些不安于室的幻想,從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