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說完，柏南便擡手把電話給挂了，順便将這個号碼加入了黑名單裡。

一擡頭，對上了方星稀的視線。

他避重就輕地解釋道：“太吵了。”

方星稀震驚的當然不是拉黑這件事，而是......

“你是說真的嗎？”

柏南裝聽不懂，開了風筒，“什麼？”

方星稀有些着急，道：“你說你喜歡男的，是真的嗎？”

柏南挑眉，将風筒換了個方向吹，“随便扯的，讓他死心而已。但是星稀老師，你的好奇心是不是過于旺盛了？”

一上來就問人性取向，确實有點不太好，方星稀自知理虧，不過他依舊嘴硬，“同事之間的關心，不行嗎？”

柏南笑了笑，道：“行。”

這個時候，一瓶白色的藥闖入了方星稀的視線裡。

他拿起這瓶藥，上面寫着右佐匹克隆，标有OTC的标志，這是醫院開的處方藥，翻到背面去，上面寫了這瓶藥的功效、禁用人群和注意事項。

一目十行地掃完上面的内容，他皺起眉來，看向柏南，道：“你平時失眠嗎？”

柏南沒想到他會看到這個，道：“偶爾睡不着而已。”

方星稀的眉頭皺的更深，“騙人，偶爾睡不着怎麼會要到看醫生的程度？”

柏南眸光微動，停了風筒，輕聲道：“不是很嚴重。”

方星稀的瞳孔裡明晃晃地映着他，像是溫柔的湖水，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

隻聽這人有些煩悶地開口，道：“你剛剛的鬧鈴，是不是就是用來提醒你吃藥的？”

柏南伸手，想要拿回他手中的那瓶藥，“嗯。”

方星稀将藥藏到自己身後，整個人看起來很不高興，“吃藥對身體不好。”

柏南不自覺地放輕聲音，道：“嗯，我知道，所以我很少吃。”

方星稀不依，道：“很少也不行，你等我一會。”

說完，他拿着藥，離開了柏南的房間。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沒有那瓶藥了，卻多了一個企鵝玩偶和一個藍色的小熊眼罩。

方星稀将這兩樣東西都塞進他的懷裡，道：“這個眼罩的遮光性很好，方老師嚴選，因為太好用了，複購了好幾個，剛好有帶多的過來，就送你啦！你今晚肯定不夠睡，明天上飛機的時候，記得帶上它，到時候就能在飛機上補覺了。”

說完，他開始介紹下一個，“然後，這個是我媽媽送給我的娃娃，我從小就抱着它睡，别看它這麼小一個，但是它很有用的，抱着它很快就能睡着了。”

柏南看着這個四十厘米左右的毛絨玩偶，莫名覺得它跟某人的樣子有些相像，甚至可以說是縮小版的某人。

于是他沒忍住捏了兩下玩偶的臉蛋，軟軟糯糯的，觸感很好，“可能隻對你有效呢？”

方星稀搖搖頭，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明是面對着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人，可說出來的話卻跟哄三歲小孩睡覺一樣，溫柔又耐心，道：“不會的，我抱着睡了這麼久，上面肯定有不少瞌睡蟲，等晚上，你睡覺的時候，它們就會纏上你，這樣你就不怕睡不着啦！”

說完，他自顧自地複盤，“啊，我忘了考慮，你會不會覺得用蟲子比喻不太好，确實，要是想想睡覺的時候有蟲子纏上自己，肯定輾轉難眠，說不定還覺得渾身不舒服，不行不行，換一個，那個，柏南老師，你當沒聽到我剛剛說的，我想想，換一個什麼好......”

想了一會，他一拍腦袋，“我知道了，睡神！你就這麼想！這個小企鵝是掌管人間睡眠的神仙，有他的庇佑，你肯定能夠睡個好覺的！”

很久沒聽到過這麼天真的童話叙事了，柏南的神色不自覺地變得溫柔了一些，“那你沒了它怎麼辦？”

方星稀眉眼彎彎，道：“放心，我一般倒頭就睡，不會失眠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柏南點頭，收下這兩樣東西，“謝謝。”

方星稀将聲音放輕了，似乎是在有意無意地培養柏南的睡意，淺笑道：“不客氣，那麼，晚安，柏南老師。”

柏南輕聲回應：“晚安。”

方星稀離開之後，四周一下變得安靜起來，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但是其實在柏南的大部分人生裡，他的周圍一直都是這麼安靜的，應該早就習以為常，心裡毫無波瀾了才對，可他現在竟生出些許不習慣來。

柏南抱着這兩樣東西，走到床邊，把某人口中掌管睡眠的神仙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枕頭旁邊，又将新的眼罩包裝拆開，挂在了明天要帶出去的行李箱的把手上。

做完這些之後，他在床邊坐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垂眸看着裡面裝着助眠藥的白瓶，微微出神。其實他并不隻有一瓶，就算方星稀拿走了那瓶，他依舊可以吃藥。

明明知道方星稀說的話毫無科學依據，可他看了一會床上的企鵝玩偶，還是将抽屜關上了。

理性被感性操控，他擡手将房間裡的燈熄滅，上床，鑽進被子裡，将企鵝玩偶抱進懷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小企鵝玩偶上面沾了方星稀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天晚上，柏南真的睡了個好覺，夢裡，他被一堆可愛的小企鵝簇擁，領頭的那個小企鵝，長得特别像方星稀，它笑意盈盈地拿着魔法棒，對他施法，嘴裡念叨着祝福語，“做個好夢。”

第二天淩晨四點四十分。

陸向成頂着睡的亂七八糟的頭發，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從房間裡出來，敲門進柏南的房間，剛進去，就見到柏南抱着一個小企鵝玩偶。

等會，什麼玩意？

他懷疑自己沒睡醒，眼花了。

柏南居然抱着一個可可愛愛的企鵝玩偶？？

不是，這對嗎？？

他果斷地選擇揉了一下眼睛，兩下，三下。

很好，這不是幻覺。

他不自覺地往玩偶身上瞄了好幾眼，最後忍不住了，開口問道：“......那個，柏哥，這個也要帶去機場嗎？”

不知道是清晨霧重，還是天氣太冷，他總覺得他盯上這個玩偶的時候，柏南看他的眼神都涼涼的。

隻聽柏南反問道：“有什麼問題？”

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人，他當然是立刻把行李箱往外推，道：“沒有什麼問題！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