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芝聽人勸,所以她吃飽飯。
是真的吃得很飽,她絲毫沒有在舊情人面前顧及飯量,甚至因為心情好還多吃了半碗米飯。
程島倒像是不太餓,每樣菜簡單吃了點兒,就提着茶壺給兩人添茶倒水。
邊喝茶,邊觀察楚芝。
然後他就看到了楚芝假裝不知道他在看自己,還摸了摸她的耳釘。
這個小動作,表示她心情很好。
程島記得以前她也會這樣摸耳垂,在他提議去書店看漫畫或是去溜冰廳的時候,她會嘴上說着“沒意思”,甚至嘴角都不翹一下,卻在他審視她的表情時不自覺地摸摸耳垂掩飾心虛。
“你笑什麼?”楚芝抽紙巾按在嘴上,看到程島心情很好的樣子。
程島喊服務員來買單,拿起外套站起來要往外走,“想起來我有一張這家店的10元優惠券。”
“真行。”楚芝對他比了個“有出息”的大拇指。
他倆剛才吃飯吃得專注,除了交流一下飯菜味道,别的話題一概沒談,現在這樣并肩走在馬路牙子上,才開啟了閑聊模式。
程島:“相親啊?”
楚芝:“是啊,我小姨朋友介紹的,你也夠讨厭的,認錯人你不早說。”
程島:“你小姨一上來就叫我‘小程’,又問是不是開網吧的,我都懵了。”
是了,程島他爸也是開網吧的,小時候她經常去,沒身份證,他就用管理員賬号給她開一台無煙區的機子。
楚芝擡起頭看他,他視線略略掃過她的臉,“後來認出是你。直到你小姨問我們家三套房都在哪裡我才反應過來。我也想問問我們家那三套房在哪裡。”
楚芝笑了。
程島家就在這飯店附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右手邊這臨街的居民樓。
果然,程島停住了腳。
楚芝不自覺地仰頭看樓上的樓道窗口。
程島想了下,禮貌地問她:“上樓坐坐?”
這一刻似乎和記憶裡某個時刻重疊,從前的從前,他也是這麼問的,隻是那語氣更加的膩乎,外帶三分霸道的不容拒絕。
楚芝當初怎麼答的?
剪着齊劉海的中學生好像是鼓起腮幫子一口氣把劉海吹飛,拽拽地問:“坐什麼?做作業啊?”
路燈下,楚芝今晚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的臉,還是那麼賞心悅目,下颚線條更淩厲了些,皮膚顔色深了些。
鼻子倒是沒什麼變化,依舊高挺,楚芝甚至閃過一絲念頭,想知道現在和他接吻的話,鼻尖觸碰的感覺是不是一如往昔。
因着這荒唐的悸動,她刻意低下頭,踢踢腳尖不懷好意地問:“哪個做啊?”
是試探,也是撩撥。
“嗤。”他低笑一聲,擡起手從身後捏着她脖頸上的皮肉,就像捏住一隻試圖伸爪子撓人的小貓,帶她上樓。
聲控燈亮得不很及時,黑漆漆的樓道裡,楚芝聽見他帶着笑意的聲音說:“都行。”
“啪嗒”一聲,燈亮了,他也松開了她。
老樓改造,曾經的步梯樓道也加裝了電梯,兩人一前一後的進電梯間。
或許是因為後加的,這電梯很狹窄,楚芝懷疑最大載客量也就四五個人。
她正走着神,忽然感覺身子向前傾,下一刻就撲到了程島身前,險些撞上去。
是他剛才拉了她肩膀一下,“你擋門了,關不上。”
“哦哦。”離得近了,她眼前是他的胸膛,透過外套散開的邊緣,她好像看到了他胸肌的線條。
“你是在繃緊胸大肌嗎?”她實在沒忍住,問出口。
程島疑惑地挑眉看她,對她無厘頭的問題耐心作答:“沒有。”
“哦。”楚芝把頭扭向轎廂的牆面,不太清晰的反光鏡裡映出一對身形扭曲的璧人,楚芝感覺自己的臉在這燈光裡顯得有些怪。
怪好看的。
出了電梯,程島掏鑰匙開門,楚芝跟在後面聞到了老樓特有的味道,那腐舊氣息如此濃郁,直擊人心,楚芝還沒想起什麼年少時的場景,倒是先湧上心頭一絲淡淡的憂傷。
有時候,氣味和回憶挂鈎,讓人懷念的隻是某些抓不住回不來的時光。
楚芝踏進程島家的門,像十八歲時那樣忐忑,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你爸不在吧?”
“不在。”程島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脫下鞋子,彎腰從鞋櫃裡拿了雙九成新的拖鞋出來給楚芝,“不換也行,睡前會拖地。”
他雖然這麼說,楚芝還是本着客人的自覺把鞋換了,随口誇他:“挺勤快,還會拖地呢。”
程島沒應聲,指指沙發讓她坐,去廚房給她煮茶喝。
電熱茶壺裡的水咕咚咕咚向上翻湧,像思緒在漂浮。清澈的水漸漸沾染了茶葉的紅,茶湯顔色愈加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