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不該有的東西都被清理完,丫鬟們又忙着服侍林蘊梳妝打扮,等林蘊穿戴一新,也終于從青蟬口中知道今日到底唱的是哪出戲。
原身來皇城直奔順天府,順天府尹的夫人知道此事後,把她回京的消息告訴了太後,太後聽聞林蘊病了,派她身邊的掌事嬷嬷和一位太醫來看望林蘊。
聽起來很合理,但為什麼前七次這事都沒發生過呢?以及太後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林蘊在外間小廳侯着,隻見一個绾高頂髻的女人走進來,她年紀不輕,已生華發,青色襖裙外套一件比甲。
這就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嬷嬷羅嬷嬷了,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林蘊連忙站起來相迎,不過她剛起身,羅嬷嬷上前快速行了個禮,然後輕按林蘊的肩,讓她趕緊坐下好好歇着。
“太後讓我來可不是叨擾你的,她老人家與你外祖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兩個人要好了一輩子,如今你外祖母沒了,家裡隻剩你這一個孫輩,按照太後的意思,你和她的親外孫女沒有分别的。”
看着羅嬷嬷眼底的憐惜,林蘊有些恍然,她這是有靠山了?
林蘊難以抑制地紅了眼眶,太後你老人家怎麼才來啊!孩子都已經死了七次了!
她語帶哽咽:“我剛回皇城,誰也與我不相熟,雖然府上有側夫人照應,但家中祖母和父親母親都不在,我時常還是有些害怕,如今見着太後差您來望我,我這才覺得安心了。”
說完林蘊搭上羅嬷嬷的手,眼中含淚地露出一個淺笑,梨渦若隐若現,十分可憐可愛,看得羅嬷嬷心都軟了,連忙回握住林蘊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實在是吃了太多苦了。”
林蘊和羅嬷嬷親親熱熱地私語,青蟬侍立在一旁都愣住了。二小姐整日裡闆着一張臉,一點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黑黝黝的,看得人心裡發毛。可她居然還有這麼溫順柔和的一面,甚至青蟬也是現在才發現,二小姐竟有個梨渦。
要林蘊說,哄老人家有什麼難的,在年長者面前裝乖賣巧方面,她算小有所成。
這招還是她跟她導師學的,畢竟她導師就是這麼哄院長的。
林蘊的眼淚和哭腔也不全是裝的,她死了七次,有個靠山來了,還不能感性一下嗎?
套完了交情,兩人之間的關系突飛猛進,羅嬷嬷讓站在外面等的方太醫進來:“太後聽聞你大病一場,憂心得不行,方太醫的醫術在太醫院裡也是頂頂有名的,讓他來給你看看。”
林蘊道了謝後伸出手,随即羅嬷嬷給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塊帕子。
林蘊心中好奇,這隔着一塊帕子号脈能号得準嗎?
之後方太醫的表現符合林蘊對太醫的刻闆印象,他和林蘊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裡演的一樣,他一手把脈,一手捋胡須,面上作思索狀。
片刻後,方太醫給出結論:“林二小姐大病一場,身體有所虧空,主要脾胃有些虛弱,我開兩副藥給你調養一二即可。”
林蘊心想這方太醫也不是徒有虛名,看得挺準的,畢竟她餓得都快發瘋了,脾胃能不虛弱嗎?
羅嬷嬷連忙追問:“那二小姐整體如何呢?我聽剛剛側夫人說她前幾日可是極為兇險。”
方太醫一邊開方子,一邊道:“之前兇險,但如今二小姐并無大礙,好好養着就是。”
聽到“并無大礙”的診斷,林蘊松了一口氣。
她如今算是在太後那裡留了名了,而且太醫都說她身體并無大礙,隻需要好好調養,那麼這樣一個無恙的人就不能再“病死”了。
也就是說,李氏短時間内不會再害她性命了。
李氏要收手,可林蘊不能窩窩囊囊地就讓這事過去了,她從懷中掏出帕子,展開,露出裡面的幾顆蜜餞,遞給方太醫。
自林蘊偷偷藏下蜜餞開始,她就在心中反複醞釀話術了,力求聽起來合理。
林蘊,别緊張,表現自然點,就當在組會彙報一樣。
“側夫人憐我吃藥苦,特地差人給我送了蜜餞,但我此前病得厲害,渾渾噩噩地灌完湯藥就睡,如今想到側夫人一片好心,不願辜負,您幫我瞧瞧這蜜餞與您今日開的方子犯不犯沖,若不犯沖,我吃完藥就吃上。”
别管林蘊心中如何忐忑,面上沒出什麼差錯,順順當當地說完了,如此一來,廳中惴惴不安的另有其人。
一旁侍侯的紅鸢見到二小姐掏出蜜餞,臉一下就白了,蜜餞不都被處理了嗎?二小姐手上怎麼還有?
紅鸢恨不得上手去搶,但想到這場合沒她一個丫鬟動手的餘地,她隻能死死按捺住,心中一片悲涼。
蜜餞有毒會被發現嗎?
如果被發現,側夫人會承認毒是她下的嗎?
不承認的話,這禍事要栽在誰的頭上呢?
會是她嗎?
縱使思緒萬千,紅鸢也隻能眼睜睜看着太醫接過蜜餞。
方太醫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看着不過是尋常果子罷了,但湊近聞到味道,他面色稍變,心中大呼倒黴。
原以為隻是簡單來甯遠侯府給嬌小姐看個病,走個過場開服藥的事,誰知道這是又要卷入家宅陰私之中了,都怪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早知道應當告假的!
方太醫的大腦急速運轉,分析利弊,能在太醫院活着當太醫,醫術好隻是基礎,更重要的是腦子好使。
這蜜餞有毒,若是假裝不知道此事,暗自瞞下,最為省事。但這前提是方太醫沒給林二小姐看過診。
瞧羅嬷嬷和林二小姐剛剛的親熱勁兒,而羅嬷嬷又代表着太後,如果他前腳剛給林二小姐看完病,說她身體無礙,後腳她就死了,方太醫覺得他肯定會被太後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