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衡拉開他的衣領。
一絲嫣紅的血正從他頸後的腺體上蜿蜒滑落,經過他的肩胛骨,沒入他的衣衫,異樣绮麗。
他不再試圖靠近,顯然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溫順模樣。
這說明,她的信息素起到了應有的安撫作用。
“臨時标記很成功。”
江意衡肯定道,“隻要你聽話,我不會為難你。”
簡星沉點點頭,安靜地繞過她,回到地鋪躺下。
可他根本就睡不好。
雖然臨時标記已經結束,但他的後頸始終徘徊着浪潮過後的餘韻,一波一波沿着脊椎蔓延,一刻不停,讓他指尖發麻。
他勉強躺到正午,就重新爬了起來。
身上的高熱已經退去,額頭摸着隻感覺到一點涼意。
才這麼短時間,腺體上的傷口來不及愈合,他小心試探時,指尖仍有鮮血的洇痕。
簡星沉默不作聲給自己貼上塗有藥膏的紗布,裹上圍巾,披衣往外走。
“你要出門?”
江意衡叫住他,“可你剛經曆臨時标記。”
簡星沉腳步一頓。
他其實聽得出,江意衡并不是真的在擔心什麼,這更像是一種禮貌的問候。
可他隻是聽着她的聲音,心髒就止不住地急速跳動,身體自發戰栗的感覺令他惶恐,拉開門把的動作近乎心虛:“我,我去弄吃的。”
江意衡覺得他有點太着急了:“營養液和壓縮餅幹還有兩天的餘量。”
“沒關系。”少年摸着後腦,“我好多了,已經。”
他回頭擠笑的樣子幾乎有些僵硬,卻還是盡力把話說得體面:“今天,謝謝你。要不是因為你在,我可能,就燒壞了。”
江意衡不置可否地彎起唇角。
“東西,我還得多囤一點。”
簡星沉定定道,“昨天已經耽擱了一天,我不能再耽擱下去。”
少年微弓着背,蹬走三輪車,身影漸漸遠去。
江意衡伫在門後,沒有挽留。
*
簡星沉打算再去電子儀器回收場碰碰運氣。
隻要足夠細心,他總能撿到好東西。
即便冒着接觸毒素或污染物的風險,也值得。
路上,他遇到幾個拾荒者。
他們一見到他,就朝他揮動雙臂,直到他刹住車。
“你要去第九回收場?”
他點點頭:“怎麼了?”
“安全署封了整個回收場,說是調查危險品洩露。我們幾個才剛靠近,全被轟走了。哎,這大冷天,還得繞路……”
分别後,簡星沉沒有立刻掉頭。
他按原路又騎了半小時,直到前方出現一排路障,紅黃警示牌上赫然寫着“禁區”兩個大字。
簡星沉仰首望去。
回收場的上空,籠罩着天網一樣的巨大紫色陰影。
這是帝國封控區域的手段。
貨運飛船每次傾倒垃圾時,場上都會短暫封鎖一小塊區域。
但像這樣大的規模,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簡星沉隻好臨時放棄去淘儀器的念頭,掉轉車頭,趕往他更常光顧的那處垃圾場。
隻是沒想到,石彪也在那裡。
“這不是小垃圾嗎?幾天沒見,還以為你入土了呢。”
石彪斜靠在一棵枯樹下,嘴裡叼着草,比往常更加吊兒郎當,“錢攢得怎麼樣了?别忘了,我說三個月,就是三個月。”
簡星沉抓緊車把手:“我已經在努力攢了,你别太過分。”
石彪呸地一口吐出草莖,歪嘴笑了:“就你這低眉順眼的窮酸樣,把整個F區的垃圾堆翻遍,也撿不到什麼好東西。還不如學學老子。”
他從兜裡掏出一張薄薄的六角形藍色卡片,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認得這是什麼嗎?”
簡星沉不認得,也不關心,隻把三輪車在邊上停穩。
石彪龇了龇牙,三兩步又把藍色卡片怼到少年近前:“這可是一張儲蓄芯片,裡面的錢夠我換一家五口人大半年的物資。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搞到手的?”
“你偷什麼,跟我沒關系。”簡星沉下車,提起蛇皮袋,繞過他。
“誰說老子是偷的?”
石彪惱羞成怒,一腳攔在少年前面,“這是外區的大人物特意賞給我的!”
簡星沉轉身,又一次無視他。
石彪張開胳膊橫在路中,偏不讓他走。
“昨天有人找我打聽一個人,說是中心區的重點監控對象。他們問得賊細,連說話的語氣都要核對。”
簡星沉本不該想到江意衡先前的玩笑。
可此時,那句話卻悄然從他腦海中浮起。
石彪瞅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微變,便嗤笑着偏過頭:“老子最見不得有人窩藏在老子的地盤上,一不小心,就把知道的細節全抖出去了。”
簡星沉明明不想怕的。
可石彪的眼神、語氣,甚至指尖輕彈芯片的挑釁動作,都讓他的恐懼愈發清晰。
寒意攀上脊背,他的手指不由在蛇皮袋上勒緊。
可他無從确認,石彪口中被出賣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地上的白色塑料袋被風卷起,在他眼前打轉。
簡星沉幾乎思緒凝滞的瞬間,石彪忽然捏着儲蓄芯片,往他肩上慢慢敲了敲。
小混混眯着眼,笑容滿懷惡意:“你就不好奇,我到底賣了誰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