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君讓苕兒和翠兒兩人坐下，“今日難得出來，你們也放松些，都坐下吧。”

翠兒一臉為難，苕兒自若的欣然道謝，“多謝奶奶。”一屁股便坐下了。

她期待的看着小二離開的方向,回頭問：“奶奶我從小到大還沒進過館子呢，托奶奶的福，我也算開眼界了。”

秦玉君又對還站着猶豫的翠兒道：“你便也坐下吧。”

“可是奶奶……”

“橫豎有屏風擋着，無礙的，再說我們一張榻都睡得，坐在一張桌上又有什麼。”

翠兒疑惑，她何時與奶奶睡過一張榻。

秦玉君說的是上輩子的事，在東偏院時，衣物和食物都不夠，何況炭火這樣的東西了，到了冬天，她們倆為了取暖，常常睡在一張床上。

翠兒忐忑的坐下，很快，小二端菜上桌，一道一道在府裡沒見過的菜肴，擺在四方桌上。

苕兒盯着小二手裡的菜，眼睛冒着小狼崽似的精光。

菜上齊，小二高聲：“幾位的菜上齊了，慢用。”

“哇，好香啊”苕兒扭頭問一旁的秦玉君，“奶奶這些我都能吃。”她幸福得有點不敢相信。

秦玉君對她笑了笑，“當然，都能吃，不夠我再給你加。”

苕兒拿起筷子，“嗷嗚”一頭就栽進飯碗裡。

翠兒看着苕兒這樣，心裡的不安也消減了些，跟着舉起筷子。

秦玉君則給自己倒了一杯“無憂渡”，看着酒樓外，細細品嘗。

酒一入口，她便紅了眼眶，味道并不濃烈，卻哄得她眼睛暖融融的，分明叫“無憂渡”，卻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記憶中的味道未變，那時爹娘不讓她喝，但她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嘗過一口，如今憑借偷嘗的味道，懷念早就回不到的過去。

翠兒見秦玉君一杯又一杯，怕她喝多了胃難受，勸道：“奶奶，别顧着喝酒了，吃些菜墊墊。”

秦玉君眼睛微紅，舉起酒杯，“來，翠兒陪我喝一杯，看看是你的藍橋風月好喝還是無憂渡好喝。”

翠兒見大姑娘嫁進孫府，好久不曾這樣肆意過，應該說即使在娘家，姑娘也難得開懷。

她放下筷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行，我賠奶奶喝一杯。”

“咔”一聲，兩隻白瓷酒杯撞在一起的清脆聲音，翠兒飲下這杯“無憂渡”，酒味淡淡的，卻清甜甘醇，都是柔和不嗆口，讓人感到舒服。

相比起那晚和益公子喝的“藍橋風月”，“無憂渡”少了纏綿，少了進入喉嚨後，激烈的碰撞，少了酒到達心口時的炙熱。

翠兒酒入愁腸，犯起無限相思，“無憂渡”沒有讓她無憂，反而勾起了她的愁思。

苕兒見奶奶和翠兒一杯接一杯，好奇是什麼味道，聽人說有些酒，是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她伸手給自己也來一杯，才沾了一點，便“嘶”的一聲，“好辣，奶奶你們騙人，這根本不是什麼酸酸甜甜的嘛。”

翠兒喝了幾杯酒，臉頰泛着酒後的紅暈，人也松弛了，樂淘淘的笑苕兒，“苕兒你根本無需‘無憂渡’，你又沒什麼憂愁，何須無憂渡來渡你呢。”

苕兒不服，“誰說的，我愁着呢，奶奶送我的整整一碟子糖不見，我最喜歡的那個小馬沙包，奶奶給我做的，也不見了，還有，那天我撞見個小神仙的事，你們誰都不信，我太多愁了，我不管，我要喝‘無憂渡’！”

苕兒小嘴冒着油光，耍無奈的模樣，引得秦玉君噗呲一笑，捏了捏她因為抱着鴨肉鼓起來來腮，“小苕兒，翠兒說得沒錯，你小人家家的，喝什麼無憂渡，來，我給你叫了一碗杏仁酥酪。”

苕兒用手擦着嘴上的油光，“我早聽說外面如今流行酥酪，我就聽府裡的人說過，今日也能嘗一嘗。”笑得眼睛如月牙。

三人說得熱鬧之時，一屏風之隔的雅座傳來一聲英氣的女聲；“小二，再來一壺無憂渡！”

因樓上的每個座位之間，不過用屏風當着。

秦玉君隐約看到旁邊的小二彎着腰，對着一手撐在桌上的女子說：“哎呦，夫人，您都喝了小十來壺了，再喝下去該醉了，您家哪裡的，我讓人送您回府吧。”

女子揮揮手，“誰說我醉了，把你們店裡的 ‘無憂渡’全都上上來，我都不會醉，趕緊的！給我拿酒來。”

女子想來是店中的常客，雖然喝得微醺，店小二還是耐心的勸道：“夫人，不若過幾日再來，我們店到時會新到的一批‘無憂渡’，今日是真沒有了。”

“我不信。”女子站了起來，“你休想诓我。”

不妨那女子竟然繞過了屏風，走到了秦玉君她們的桌前，伸出食指，指着桌上的酒瓶，“這不是還有嗎？你糊弄我？”

“這這……”小二也沒想到醉了酒的夫人，思路還能這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