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方才毫無證據的懷疑,謝羽按在心底,此時還是相當誠懇道一句,“多謝。”
……
此地究竟何處,謝羽也算不清楚。
林木密密,百獸安樂,清氣缭繞。
單就此點相看,實在看不出此地主人是正是邪。
林木間竄來一隻白影,疏忽跳到杜衡手上,杜衡便松了按劍的手,抱起兔子時,一路冷漠的神情變得溫和了些。
便是那位一直守着白術的青年。
他與白術的樣貌也有幾分相像,大約是有親緣關系。
這一路之上,他說的話簡直隻手可數,反有所反應,也大多是白術吩咐。
有人天性不喜生人,慣于疏離,謝羽對此并無他想。反倒是覺得若一個冷漠的人能招到許多動物喜歡,倒可見他的心并非外表那般冷漠。
天地生靈,大都對殺氣惡念有感,隻分敏感程度不同。但凡天地有所異動,最先發覺的,便是各類動物。或有地動或有水害,皆是如此。
人有七竅靈智,天生比他物離仙道更進一步,但正因如此,心困紅塵,思慮不止,往往對于殺機,比那些未開化之物,已遲鈍不少。
杜衡。白術。
皆是草藥,不知是巧合,還是另有深意。
謝羽跟在兩人身後,還在神遊,思考下一步如何處置之時,一道白影沖過來。
她條件反射似得一抓,白兔被揪住耳朵,撲騰着爪子掙紮了下,擡頭看了看謝羽,然後一動不動,張了張口,“姐姐好。”明明隻是三個字,愣是被說的千回百轉,餘音不絕。
也聽不出雌雄。
衆人:……
謝羽手當即一松,“妖?”說是妖,身周卻無半點妖氣……
兔子靈巧的半空轉了個身,以一種正常的兔子完全不能做到的神奇三百六十度轉身,平安落在地上。
這要是去跳水,定然是個冠軍。
兔子眨眨赤紅色的眼睛,仰頭看着杜衡,“唉?沒見過?你們從哪裡撿到的小姐姐?”看她裝扮,還以為是人界哪位部族的神使……它還以為伏羲陛下知道了大人的蹤迹,派人過來找神了。
白術:“甘棠,休得無禮。”
“阿羽姑娘受驚了。甘棠并非人類,平素随心所欲,卻無惡意,姑娘萬勿見怪。”
有意讓甘棠相試……
看她反應,應是聽聞過妖魔存在,卻并未親眼見過。與所言安邑之後,并無矛盾。
也是,如今伏羲專權,居于天宮,魔族隐匿于陰暗,鬼族縛于地府,現今人間界,早不是萬年前神魔橫行之時,所見最多,乃是人族,妖族。
隻是因為伏羲偏愛,在信奉之族設立神使,妖族一時也無法與人族争鋒。
杜衡彎腰,重新抱了甘棠起來。
他生得高,謝羽平視就看了兔子一眼,一臉平靜地伸手戳了戳,“可以變人嗎?”
人設維持的很完美。
陌路相逢,對方對她試探再三的情況下,她的表現若是臨時出了差池,那她前幾百年的輪回外加此世千年閉關所耗費的時間怕是都打水漂了。無論如何,畢竟也不是曾經那個莽撞天真的小姑娘了。換在人世,這年紀都不知要當多少人的祖n母了。
隻之前那祖洲靈芝之言,就格外引人深思。
……
還未真正相見,聞得一陣草藥的清香之氣。
繞過山路,便見三兩座青綠色竹屋落在潺潺流水之中。紫光隐現,一派清絕。
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對仙芝漱魂丹會感興趣的人,所在之地。
庭院中一座紫金丹爐,大喇喇擺在中央,如此随意,但似是不得人心。隻其上纖塵不染,擦的幹幹淨淨,才顯出主人愛護之情。
丹爐邊蒲團之上坐了個人,穿着灰色的亞麻道袍,凝目看着火候。須臾之間亮出金光,他揚手掀開爐鼎,十粒金丹飛出,他一揚袖,将之收盡。
轉過身來,看到三人,“回來了?”
白術點點頭,“師父。”
那人約摸都有五十歲模樣,披頭散發,勉強看的清容貌,一身穿着極為簡單,腳上隻拖了一雙草履,手上拄了一根青綠色坑坑窪窪的木棍。
看起來又像是拐杖,又像是長鞭。
打眼看去,與安邑部族那些普通子民的裝扮,也沒有什麼分别。
白術将幾人相遇說了一遍,謝羽見過,“阿羽冒昧,今日叨擾閣下,實在不得已而為之。”
那人沉吟了下,才嘀咕道,“近日的确聽聞禺強離了封地,不知去向。原是他又……”他搖頭歎了口氣,“小姑娘且歇着幾日。老夫略通醫理,與那瘟神,曾有交集……稍待幾日,老夫練成解藥,你放到水中,疫病可解。”
說的尋常又輕松。
謝羽瞥了一眼另外二人,“白術說,要去祖洲尋得靈芝才是。”
白術神色微變,立刻瞪了謝羽一眼。
“區區氲病,不必如此勞神。”
為此勞神許久的謝羽:……
“敢問先生大名?我歸去之後,定讓安邑為先生立下長生位。”
“長生?你這小娃娃,莫不是擔憂我不出力?我氏朱襄,至于名,名……太久了,也忘了。治病救人乃是本分,不必客氣。倒是小姑娘獨自踏上生洲尋藥,勇氣可嘉,叫老夫驚訝得很。”
他撫着胡子一笑,搖了搖頭,回了竹屋撥弄藥草去了。
朱襄氏。
謝羽想了想,似乎曾經聽過,但一時又記不起來。
此時代人物,能讓謝羽覺得有印象,大都上古聖賢,名傳千古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