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羽在深林種出白蘇藍時,白術終于動用了夢魂枝。
準确的來說,動用夢魂枝的,是朱襄氏。
說實話,謝羽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需要動用夢魂枝。
她既已決定認真對待朱襄氏,便不願過多的猜測,她把手中的草藥分揀開,拿着竹籮在陽光下曬好,去朱襄氏的丹藥房前,跪下來,“師父。”
“何事?”
“阿羽有疑。”
“是何疑問?”
“阿羽從前遊曆四方,曾也聽聞夢魂枝效用。夢魂夢魂,雖可使得宿主沉睡于美好夢境,卻也是緻死之物。夢醒之時,魂歸之刻。師父今用夢魂枝……徒兒不解。”
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你進來。”朱襄氏滄桑卻和藹的聲音從房内傳出。
謝羽走進去,房中擺着半人高的丹爐,爐镂空的洞口中閃爍着藍色的火焰。
朱襄氏坐在丹爐之前的蒲團上,凝目看着。
“可知,天地陰陽相生,黑白相對,萬物皆對立,而對立,也同一。”
“阿羽明白。”
“這用于醫藥,也是同樣的道理。”
“凡間有句俗語,是藥三分毒,又有以毒攻毒之論。毒用以解毒之時,即為藥。藥量過多,便是毒。”
謝羽明曉,繼而有些猶豫的問他,“可是……師父有哪位親友需以夢魂枝解毒嗎?”
朱襄氏撫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此事嘛……”他沖謝羽眨眨眼,“阿羽也總有些秘密吧。”
謝羽沖他微微一拜,“是阿羽失禮了。謝師父解惑。”
她合上門扉時,朱襄氏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若是試出了解藥,我就會告訴你的。”
謝羽回來半月之前,白術出門遊曆。聽聞北方慶楓部族族長忽生大病,危在旦夕,朱襄氏傳信令他前去查看,現下已近兩月,昨日才接到他的消息,事情已經解決,還約兩日他便可回來。
謝羽掃過了幾個房間,又為他們把床鋪收拾好,才去了藥房比對着朱襄氏所繪制的百藥細解圖學習藥理。最近他忙着夢魂枝丹藥之時,也無法分身來教導謝羽藥理。不過幸而這份百藥圖相當的簡單易懂,謝羽自己,也能看懂。
剛好白術回來之前,朱襄氏的丹藥可以完成。
他真是掐了個好日子。
夜幕将至時,謝羽端着藥籮要将它們收回藥房時,林木間令人不安的氣息隐隐湧動。
與神靈之力抵抗的,魔氣。
謝羽眸色微冷,若無其事的瞥過竹林,端起藥籮轉過身。
身後一聲細微的風聲響動。
謝羽脫手揚起草藥籮,側身一避,黑色的利刃刺中草藥,一片黑氣擴散開來,草藥的靈氣被腐蝕的一幹二淨。
她下意識看向遠處的丹房,眉尖微皺。
丹藥即将出爐,現在……可是煉藥最為重要的時刻,容不得打擾。
竹林間黑色的光芒如同利刃飛來,所觸及的竹林,立刻枯萎,一分兩段倒了下來。
謝羽冷哼了聲,掐訣揚袖之時,金色的鳳凰虛影一閃而過,金紅色的羽刃與黑色相接,湮滅無痕。林木草藥,得以平安無事。
“何方宵小,還不速速現身!”
竹林的夜風更冷了。天地間的靈氣激蕩不安。
影影幢幢的黑色竹林,竹葉飒飒,繼而飛來一節節尖銳的綠竹。
謝羽眸光未凝,腳尖一點,金色的光華掠過,她飛身落在一節竹枝上,來勢洶洶的竹節瞬間停滞,被她一腳踩落在地上。流光乍起,她的懷中出現了一把琴。
一把金色的,雕有鳳凰的琴。
幽暗的竹林,月光如銀,穿過層層疊疊的竹影于縫隙落下,琴靈的瞳孔映着月色,映着琴身金色的流光。
音律伴随着神息,萦繞在琴弦之上,長發映着金光,于凜冽的靈氣中揚起。或有凝成實質的金色凰羽落在地面上,那片璀璨的金色以她為中心,飛速擴散出去。
即使穿着一身簡單的凡界的青色麻布衣,但看到這一幕的魔族一個比一個明白,她是神族。
明明收到消息,現下此地二人之中,一個煉制丹藥分身乏術,一個是隻能拖後腿的凡人少女……
她分明不是凡人!
謝羽擡起頭,目光平靜,“怎麼!有膽子來此偷襲,難道還想跑麼!”
“铮。”
琴弦的清響,燦爛的光華随音波擴散出去。
滿天飄散着凰羽,隐隐帶有凰鳥清鳴。
遠處的黑色人影躲避不及,立刻被困了起來,而下一刻,一堆利刃朝落後者飛掠而去,撞來了囚牢。
感覺到抓到人後囚籠又被破開,謝羽睜開眼睛,“好笑。魑魅魍魉,也懂得相互救助麼!”
她指尖一動,又撥了幾個弦音過去。遠方平靜下來。
一個也沒有逃走。
謝羽收了凰來,飛掠而去。
竹林深處,金色的流光捆着一片片看不清容貌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