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羽清晨打開門，把自己近些年采的草藥拿出來曬太陽，将門口的那群人無視的非常徹底。

面對此般“羞辱”，許多人忍受不住。但又礙于她是個醫術高超之人，不想得罪自己的第二條命，礙于那位将軍遣人專門看着，沒有一人動手。

至于謝羽，她覺得她隻是當做沒看見而已。要他們跪在此地的，又不是謝羽。

到日暮之時，她把藥材都收回去，終于開口了，“你們為何跪于此地？”

“之前他們不懂事，過來神醫的底盤鬧事。今日受我将軍大人的命令，來給神醫認錯了。”帶頭的小将立刻回答。

謝羽忖度了下，問道，“原不是主動來的嗎？”

為首那人立刻搖頭，搖頭又點頭，“不，是，不，是主動，主動來的。”

謝羽笑了笑，“都起來吧。”

“神醫萬勿見怪。”

“小事罷了。不必在意。”

跪了整整一天沒動的士兵們面面相觑了會，為首那個似乎也沒想到事情就這麼解決了，憨憨笑道，“神醫寬宏大量，我等感激不盡。”

謝羽“嗯”了一聲，拈起一支紅藥嗅了嗅，确定它沒有因在乾坤袖裡待太多年變質……過了會，見他們還未離開，“還有何事？”

“神醫，我王舊疾頭疼，久治不愈，望神醫與我等走一趟。”

謝羽捧起藥籮的手一頓，轉頭而笑道，“原是有事相求啊……”

竟毫無意外之色。

在衆人眼中，她聞着一片空氣，“駁，你說，要不要去啊。”

又點點頭，“開戰者之一嗎？那便不去了吧。”

門口那一堆士兵臉色難看，“神醫當真不肯移步？”

加上跪拜一天所受的氣，他們手中劍光一閃。

謝羽緩緩道，“說不去，便不去。”難道凰來，還有言行不一的道理嗎？

她彎了彎眼睛，似乎是有過。不過那是很久之前了。

他們沖着謝羽重來，看到她身邊現出了一頭白毛黑尾，頭頂生有獨角的馬狀異獸。它的身周，萦繞着星河一般的光華。

優雅而高貴。

任何人，都無法在如此美麗的生靈面前殺戮。

士兵手中長劍，齊唰唰脫手落地。

木屋随着霧氣化開，人影也随之消失在原地。

謝羽帶着駁坐在雲頭，笑道，“你這般繳械刀兵的能力，倒是非常有趣。”

駁的皮毛掩去了有些發紅的臉，想了想才道，“仙靈的琴音可比駁的能力有趣多了。”

“莫非要我對着刀劍彈琴嗎？”謝羽笑道，“即使如我兄長那般淡然，恐也沒有如此閑情逸緻。”

“是是是。有我在便是，您放心晾藥，在下負責繳械不殺。”

凰來仁心，遊走人世救下衆多性命，引了不少病患追逐。于是半年前她執行“大變活人”這個操作之後，人間把他們傳成了妖怪，追的人倒是少了，但聲譽未免有損。

妖……怪……

凰來琴作為一個仙靈，竟也不曾生氣……

“近百年随我遊曆，想來也近飛升之際了。”救死扶傷，頻頻止殺，有大功德。羲皇如論如何苛刻，也無法指摘駁了。

駁陷入了沉默。

“嗯？”

“駁性驽鈍，距飛升得道，恐還需些時日。”

謝羽笑道，“駁乃靈獸，你曾聞神農之道，今又有功德，豈有驽鈍一說。”

駁道，“……駁……”

“駁……不想成仙……”

“嗯？”謝羽難得不解，“可如今萬物修行，不正是為進入天界？”

“駁……”他猶豫着。

謝羽問他，“那……駁有何願望？”

駁想起了那條充滿兇煞之氣但在凰來琴前卻從未沾染鮮血的神龍鐘鼓，搖了搖頭，“沒有。”

世常言駁為止兵之靈獸……但其實，她才是真正的止殺者。

與她相處的日子，即使會經曆人界的戰火，卻也是平靜愉快的。

“駁想，還是希望成仙的。”他說。

若為仙身，至少日後還能相見。

在她面前，他是異獸駁，鐘鼓是龍族。對于琴靈而言，二者恐怕并無區别。

琴靈都是喜愛的。但也僅此而已。

他與她相逢，相處百年的緣分，算算日子，的确也到了。日後，她以琴音，必也能去除所有刀劍。

因為她原本，就是令人心平靜的存在。

謝羽總覺得從他短暫的沉默中，感知到了些許不同的情緒。她忍不住轉頭，看到身邊駁的獸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再無其他。

謝羽便也沒太過在意，笑道，“若日後入得天界，便去尋雨師殿商羊大神，同為靈族，他會照應你的。”

“駁明白了。請放心吧。”

駁與仙道有緣，神農念起它後，便請謝羽引他入道。因此近百年來，她授駁醫術，教之救死扶傷。如今他身負無量功德，升仙僅是一步之遙了。

“聞齊地田成君似有心痛之病，我等一同前去吧。”

他既已開口，謝羽自無不應，點點頭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