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莫不是還怕她跑了?倒也不至于吧。
謝羽把玩着手中的木笛。
她自認一向都很講信用的,說出的話就會做到。說去五仙教整治那就一定會去,絕對不幹半途而廢的事情。
都快到五毒的地盤了,好長老還如此慎重,真是多慮多慮。
謝羽理解,但不贊同。
檐外雨絲滴滴答答。
蜀川的夏雨一向來得急,隻這麼一會,地面已淹沒了一層。
但山川草木青綠,空氣濕潤清新。
與揚州的微雨十分不同。
雨幕裡傳來細微的,幾乎難以令人察覺的簌簌之響。
像是冬雪大落。
但這是夏日雨夜。
倒是靠的近了,那位叫做南納西的婦人聞聲,身體緊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她忍不住往謝羽的身邊靠近了,從背後解開了包裹,掏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巨大蟲笛。
材質似玉非玉,似銀非銀,雕刻着蠍尾和蓮花玉蟾的紋路。
這大約是因為她曾與聖蠍使艾黎關系親近,後來在魔刹羅繼任教主之位後又做了玉蟾使。
她橫笛擋在少女身前,“少主莫怕,南納西定會保護好少主安危。”
木窗卡啦一聲被打的四分五裂。
一條半米長的觸角伸了進來。
繼而探來的,是巨大的頭。
想必任何一個害怕蟲蟻的姑娘,看到一隻等人高的蜈蚣,都得吓暈過去。
當然,謝羽不包括在内。
三條腿的,九條尾巴的,兩張臉的,什麼花樣她沒見過。
南納西臉色陰沉,橫笛在手,笛音響起,帶着些不同于漢地的怪異悠長的神秘韻味。
牆壁四周響起一陣陣沙沙沙聲。
從各個角落裡,鑽出來大大小小的蠍子。
謝羽看着腳邊經過的一堆,神色微妙。
倒也不是怕。
就是覺得,以前用來泡酒的一些藥材,以後要活着用以禦使,感觸十分不同罷了。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不速之客上。
話說回來這麼大的蜈蚣,泡酒藥效一定很好吧。
兩方成對立之勢。
連那隻頗有靈性的蜈蚣,看到她一臉……很難用語言形容的躍躍欲試,出于某種動物性的直覺,探進來的後腳都忍不住往窗外退了一小格。
南納西:……哎?
手邊沒有琴,謝羽随手從頭上拔了根銀簪下來,又抽了木床簾幕上一根麻線繃在紅木桌上,指尖撥上去試了試音。
嗡——
真是充滿了人間煙火的聲音。
蜈蚣一震。
南納西震驚的發現,她以一根麻線彈了一段教中秘法風蜈引。
作為上代聖蠍使,她一時有些面目扭曲。
實在是……太過于特别。
她倒不是沒見過中原人的五弦琴,但是,她也沒見過有人用一根弦彈出各種琴音,也沒有見過用麻繩做的琴弦。
最重要的是,她還真的用這東西攝住了風蜈蠱。
“大半晚上的,談啥棉花呢!”
再五音具備,也不能與正經琴音相比啊!何況這大半晚上。
隔壁似乎也聽不下去了,踢了一腳牆罵道。
謝羽看了眼牆角,然後無視。
雖說夜半擾人清夢不大好……但除非隔壁能過來幫她處理掉這隻蜈蚣,否則還真是得聽着。
那隻蜈蚣面目猙獰,左右密密麻麻的腳漸變紫黑之色,顯然毒性慎重。
而這邊的蠍子同樣尾尖青紫。
兩方對峙,絲絲沙沙的恐吓聲不絕。
這時候隔壁也沒有動靜了。大約也知道情況不對。
南納西怒道,“何方鼠輩,暗箭傷人,還不滾出來!”
無人回應。
蜈蚣從那短暫的風蜈引幹擾中漸漸清醒,揮舞着手臂大小的螯足撲了過來。
謝羽指尖停了一瞬,也不意外。她都還沒正式修習五仙功法,自然抹不掉背後之人對其蠱蟲的控制力,看來是不能完整地拿到這個代步工具了。她念頭隻是一轉,起身一手捏起桌角拍了過去。
南納西還沒反應過來,那巨大的紅木桌就已經砸上了蜈蚣頭。
謝羽本來不想表現得這麼暴力的。
迫于無奈迫于無奈。
大約是因為她選住的是天字号客房,這張紅木桌十分結實,砸過去就擦了幾道痕迹。大約也是對方的風蜈蠱煉的拔尖,這沉重的二百斤下去,風蜈頭也還好端端的。
謝羽看了,還挺中意。
她剛剛還在想,太過主動地嚯嚯其他蛇蟲鼠蟻是不是不太好。
這就有現成的送上門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