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實不忍看到……準确的來說,她完全不想看到,她自己手下的人遭罪。
既然當下她已經接了艾黎的請求,就沒有任人要挾的道理。
香巫教也是自這五仙教之中分裂出去了。
從艾黎那邊看過了澤厄錄以及各類教義功法發展,謝羽輕而易舉的推斷出了這一點。
實在是這邊蠱蟲的功法修行換湯不換藥。再加上仙教目前的功法很不完善……
足以說明目前的仙教不是完整的仙教了。
大約是二百年前,即約周末之際,皇長公主宇文乾雅座下異人香芢,便是出身五仙。時五仙自隐于苗疆,門規要求門下弟子不得外出,香芢心悅宇文乾雅,執意北上參與中原逐鹿之争,終為五仙除名。後來隋楊代北周,屠戮前朝皇族宇文氏,香芢隻好帶宇文遺孤回返五仙,奈何五仙教不願插手中原事務,拒了他的請求。香芢憤怒之下,便盜走五仙《蠱毒經》自立門戶,自稱香老人,創立香巫教。
自此拉開了香巫與五仙百年之争。
除了動機不同,這和烏蒙貴現在做的事情也沒什麼差别了。
說起來,……若她所記不錯的話,之後天蛛使容夏與風蜈使納羅是不是也要借故在教中劃走好大一塊遺産?
容夏因年幼時種蠱偏差蠱毒溢散,常人不能近身,凡近身者毒氣入體體膚潰爛必死無疑。時日愈久,她渴求正常的親密關系,渴求男女之情,然而她的體質容不得與人親近,是以她嫉妒那些纏綿的情人,而納羅不同。
謝羽記得,這位全名應該是宇文納羅。
恐怕就是當年香芢所帶來的宇文氏後裔。
既然她已經過來了,很好。
五仙教亂不亂,可就由不得她們了。
隻待唐門中人來此,便發現,西南這兩方邪教百年之争,今次徹底落下帷幕了。
古藤之上,瘴氣彌散,幽暗之處,挂了一叢又一叢叛徒的人屍。看得“來訪”的唐門弟子一衆臉黑。
仙教規矩。
叛教者死。
同樣是隐匿深境的世外之民,五仙教與當年的水月洞天頗為不同。
水月中人單純赤誠,不通外界心計,生活環境又可自給自足,無外物天敵之威脅。而仙教雖地處深山,卻畢竟還與中原接壤,兩方有所往來,居所瘴氣重重蛇蟲鼠蟻衆多,與其說他們所負的蠱毒是為害人傷人,不如說這不過是他們生活在這片毒沼密林之中的經驗罷了。
故此,他們對死亡,也另有一番理解。人是他們的同族,而在這同族之外,蛇蟲鼠蟻,亦是仙教的伴生。同族的背叛者,還不如自己忠誠不改此生唯一的命蠱。至此便弄出來蛇坑蛛林之地,也不足為怪了。
謝羽當年尊重水月童氏悲天憫人禁枉自殺生,如今對于五仙叛教之罰自也不會妄加置喙。不殺生是她的追求,但她不會要求五仙教也必須如此。江湖正是動亂之際,他們又有教中千年的習俗。非原則底線問題,她不會去自顧自的非随己心去肆意改變他人。
烏蒙貴瑪索諸人,謝羽都交給了艾黎處理,是生是死,她不再問。
至于那些闖入五仙的香巫教的亡者……該原諒他們的,是那些失去親友的仙教弟子,謝羽最多給他們再念兩遍安神轉生咒。
醫毒一體,但毒草之地,五步之内,必有解藥。
這是當年神農大神的教導。
五步倒是虛數,誇張了些,不過是天下萬物相生相克之理,也就在這一語之中。
魔刹羅身上迷心蠱昏睡蠱已解,隻剩了一個噬魂蠱,謝羽便去仙教大祭壇查詢了噬魂蠱一切來由。
噬魂蠱生自無心嶺。确切的來說,是無心嶺後聖獸潭。
聖獸潭水呈藍色,下有古迹,其中育有鳄魚,周圍樹頂村,祈聖村,幽草村等等,皆有食鳄的習俗,這潭水已養育數代苗人,足可稱為這片部落共有的母親潭,故而周遭村民皆稱之為聖獸潭。傳說這潭水,如果外人喝了就會忘記這一生最重要的人,而當地人喝了這水卻精神百倍。
以聖獸潭為引,周圍奇花異草為輔,誕生了兩大蠱毒,輕者為忘情,重者為噬魂。
兩者都是苗人弟子之中最為流通的蠱蟲。
視情況而定,教中弟子若有情投意合而又分道揚镳的伴侶……若是好聚好散還好,忘情一出,便為陌路,若是其中一方背叛而另一方又不肯甘心,出了噬魂蠱……便是雙倍的萬蠱噬心。
漸漸地,子蠱者便忘記此生,心志倒退,或瘋癫無狀,或如同嬰兒,直到魚蠱開膛破肚,從中蠱者肚腹中爬出,啃空宿主。
……從某方面來說,可以說是相當毒辣了。
但這就是符合苗女們愛恨分明的習慣,故此在教中還很受歡迎。不少男女弟子約婚定終身之時,便會交換彼此噬魂蠱,以此為愛情之證明,自此一生為伴。
噬魂蠱一出,便再無改悔。
天懸星河。
下則有粼波,有飛螢,有飛花,有百毒。
謝羽靜坐。
草木蔥茏,林葉清風。
蛇身盤繞在枝頭,蛛網于葉間凝,風蜈穿行在草木,碧蝶飛舞在花間。
流水粼粼,有水聲響,便爬出四腳的鼍魚。
一口一口,吞掉了奇花,吞掉了蛇蟲,吞掉了毒草。
謝羽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那半臂長的雪色鼍魚,反口欲咬,被謝羽一掌拍暈帶走。
便以無心蠱蠱王之血為引,引出了魔刹羅體内噬魂子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