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孟旸和田生去買東西,孟旸财大氣粗,大包小包根本拎不動,田生隻買了少少的幾樣。東西幾乎将馬車占滿,小棠和林琮擠在一角說事情。
“那個陳大人是什麼人?”小棠問。
“陳承禮。”
小棠歪着頭想了會搖頭說:“沒聽過,幹什麼的?”
“前不久升任兵部侍郎,他是任守忠的幹兒子。”
“任守忠?”小棠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知道?”林琮說,“看來是史書留名了。”
小棠依舊沒想起來,便問他:“他什麼官?”
“他是内侍,現在是入内内侍省都知。”
“啊——是個太監——”
“太監?”林琮不解。
“噢,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像這些宮裡當值的男人叫太監,不是什麼好詞,我倒不是歧視這些人,隻是他們這群人在曆史上的名聲的确不大好聽,禍亂朝政、殘害忠良……”
“此人也差不多。”
小棠“啊”了一聲:“你這麼提醒我似乎想起來了,當今聖上即位前他是不是從中作梗來着?”
“是有這麼回事,今上幾進幾出,他建議的人選皆是昏弱之輩,其用心險惡,昭然若揭。”
“那就是他了,他後來好像被韓相公貶出京去了。先不說他了,這個姓陳的和你有過節?”
林琮搖頭:“沒有,不過我想應該和花鼓寨有關,彭興說他有個妾室是羌人,這兩天我讓夏侯查了,沒有查出來,看來他很小心。”
“再小心還不是有傳言出來了?他們這些人,身邊的人隻是屈服于權勢,哪裡有什麼真心可言?總會查到的,你别急。”
林琮笑道:“我不急……”
小棠注意到他剛才提到夏侯時的表情,便握住他擱在膝上的手,問:“你和夏侯還能做朋友嗎?”
林琮感受到安撫的力量,将她的手反扣住,笑說:“你呢?你還會和朱元元做朋友嗎?”
小棠僵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好好思量了一番,才說:“我和她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我那時因為餓,輕信了壞人的話,落入拐子手中,她呢,則是被家裡賣了的,我們在那裡也算是患難與共,挨再多的打都沒屈服,後來我們一起逃跑,可惜對方追得緊,我們躲在一個草垛裡,就快被發現的時候,她一把将我推了出去,我萬念俱灰,雖然沒有把她供出來,但是恨她恨得要死,再後來我還是逃出來了,逃出來之後呢又忙着謀生、找珠子,恨意才慢慢淡了,我知道生死關頭自保是本能,我不能苛求每一個人都能做聖人,但是我沒有辦法忘記她将我出賣……你說也真是奇怪,朋友有許多種,泛泛之交、生死之交,泛泛之交可以變成生死之交,可是生死之交沒法倒退回泛泛之交……唉……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想了。其實我并不在乎你還會不會接納她,你想怎麼樣都行。我在乎的是,你曾經吃過那麼多的苦……”
“你呢?”
林琮淡然道:“不會了。”
“為什麼?”
“因為他傷害的人是你。”
到了衙門口,孟旸和田生忙着搬東西,田生不小心将手裡的小盒子掉在地上,他慌忙将裡面的東西撿起來,然後看别人有沒有注意到他,好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他長籲一口氣,将盒子塞進腰間。
誰料剛收拾妥當,就被躲在門後的小棠拉到一旁:“你看上了誰家的姑娘?”
田生的臉唰地紅了:“小棠姐姐,你、你看到了?”
“還不拿出來我看看。”小棠笑了,豈止是她,在場的哪個沒瞧見?
田生隻好将東西拿出來,小棠見是一支小小的五花頭橋梁钗,整體看像是三月裡枝頭新冒的一簇嫩芽,清透幹淨,栩栩如生。
“我、我見你戴過差不多的,覺得很好看,所以……”田生羞赧地說,“你說她會喜歡嗎?”
“哎?”小棠打趣他,“你又不告訴我她是誰,我怎麼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
“不想說?無妨——”小棠作勢要走。
“小棠姐姐……我怕你會笑話我……”
“你長大了,我怎麼會笑話你?”
田生下定決心,低頭說:“嗯……就是上次欺負咱們那個甄記肉鋪旁邊賣豆腐那家的姑娘,你也見過。”
小棠腦中立刻出現一個綠色的身影,就像這钗一樣,秀氣可愛,便說:“原來是她?勇敢正直,是個好姑娘,我記得她好像姓範?”
“對,叫範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