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帶着初夏的微微涼意。晏熾望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輕輕落了地。

"是啊，"他伸手揉了揉小團子毛茸茸的發頂，聲音輕得像是歎息，"喜歡得不得了。"

車窗外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後座的安全座椅裡，小團子晃着腳丫，突然仰起臉：

"爸爸，"他眨巴着大眼睛，"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天天一起睡覺呀？李小明說他都和兩個爸爸睡大床房的。"

駕駛座的蕭寒手上一滑，車子輕微地晃了晃。

晏熾正低頭看手機信息，聞言指尖一頓。

"小晞……"蕭寒從後視鏡裡看了眼滿臉期待的崽崽，又瞥向副駕駛突然僵住的晏熾，喉結動了動，"這要問……"

"明天。"

晏熾突然開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耳尖紅得能滴血："明天就搬。"

晏熾話音剛落就後悔了，這句話脫口而出得太過自然，仿佛在心底排練過千百遍。

他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雙手，思緒翻湧——明明才重新交往，就這樣搬進同一個屋檐下，會不會太草率？那些尚未痊愈的舊傷，那些七年積攢的生疏，真的能就這樣一筆勾銷嗎？

"哇！太好啦！"小團子的歡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小家夥在安全座椅上興奮地扭動，安全帶被扯得嘩啦作響，圓溜溜的眼睛亮得驚人："那我可以每天和兩個爸爸一起拼積木了！"

突然，小團子歪着頭露出疑惑的表情："晏爸爸說話要算話哦~"他掰着肉乎乎的手指，"昨晚爸爸說去加班，其實是去找晏爸爸了對不對？王阿姨說，大人說要加班的時候，八成都是去約會……"

晏熾的耳尖"騰"地燒得更紅了。他下意識瞥向駕駛座，正對上蕭寒意味深長的目光。那人唇角噙着笑，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分明是在回憶昨晚和他親吻的每一個細節。

蕭寒打了轉向燈緩緩靠邊停車，在路燈昏黃的光暈裡扣住晏熾的後頸：

"晏醫生，"他的拇指摩挲着那截泛紅的脖頸，聲音啞得不像話，"這話我可當真了。"

第二天的晚霞染紅半邊天時，晏熾剛脫下白大褂，就聽見科室的小護士急匆匆跑來："晏醫生，樓下有人找！"

他疑惑地走到窗邊，隻見醫院門口停着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蕭寒倚在車邊，懷裡抱着正朝樓上拼命揮手的小團子。一大一小都穿着同款的西裝套褲，活像從親子雜志裡走出來的模特。

晏熾心頭一跳，這才想起昨天車裡那句脫口而出的承諾。

等他匆匆跑下樓，小團子已經舉着個迷你行李箱撲過來："晏爸爸！我連小被子都帶好啦！"

蕭寒單手插兜，另一隻手自然地接過晏熾的公文包："晏醫生不會忘了吧？"鏡片後的眼睛彎成狡黠的弧度，"某些人昨晚可是在兒子面前立過軍令狀的。"

"我……沒忘。"晏熾低頭看着正拽他衣角的小團子，突然蹲下身平視孩子："但小晞要答應爸爸，如果住不習慣……"

"不會的！"小團子猛地撲進他懷裡，奶香撲面而來，"爸爸的相冊裡全是晏爸爸，我們早就是一家人啦！"

蕭寒突然别過臉輕咳一聲，耳根可疑地紅了。

晏熾這才注意到蕭寒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眸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深邃。

"什麼時候戴眼鏡了？"晏熾下意識伸手，指尖在即将觸到鏡框時又倏地收回。

蕭寒捉住他懸空的手腕，就着這個姿勢将眼鏡摘下，輕輕推了一下眼鏡："去年開始的，看文件時用。"他的拇指蹭過晏熾的耳廓，"好看嗎？"

突然被拉近的距離讓晏熾呼吸一滞。透過帶着對方體溫的鏡片，他看到蕭寒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看到那人唇角若隐若現的笑紋——還有小團子捂着眼睛，卻從指縫裡偷看的狡黠模樣。

"醜死了。"晏熾别過臉去，“斯文敗類。”

"晏醫生，"帶着笑意的氣息拂過耳垂，"你耳朵紅了。”

車停在晏熾公寓樓下時，蕭寒從後備箱拎出兩個行李箱的動作行雲流水。晏熾愣在原地，懷裡還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團子："等等……我以為是我搬去你那邊？"

小團子揉着眼睛，軟乎乎地插話："因為晏爸爸家更溫暖呀~"他小手指着陽台垂落的綠蘿，"有會開花的窗簾，還有……"突然捂住嘴巴偷笑，"爸爸偷偷說過，晏爸爸的床比較軟！"

蕭寒單手拎着行李，另一手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卻對着晏熾輕笑："你這裡……"目光掃過門上向日葵貼紙，廚房玻璃上的雲朵便簽，"到處都是活過的痕迹。"

蕭寒高大的身影突然傾靠過來，下巴抵在晏熾肩頭，溫熱的呼吸拂過頸側。他的睫毛低垂，在鏡片後投下一小片陰影，竟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感。

"晏醫生不會要反悔吧？"

那聲音又低又軟，帶着點示弱的鼻音，活像隻收起利爪的大貓。晏熾呼吸一滞，小團子正有樣學樣地抱住自己的脖頸，仰起的小臉上寫滿期待——父子倆如出一轍的狗狗眼攻勢，簡直犯規。

"我……先進屋。"

後備箱打開的瞬間，一聲軟糯的貓叫輕輕傳來。晏熾怔住，隻見一隻橘黃的布偶貓正優雅地趴在貓包裡，湛藍的眼睛在暮色中像兩顆寶石。

當年秋遊時蕭寒說過要和他一起養貓，沒想到他還記得。蕭寒的聲音從身後貼近，帶着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畔，"好看嗎？"他忽然伸手扳過晏熾的臉，鏡片後的眸子閃着狡黠的光，"不過沒我好看。我在的時候，晏醫生不準看它。"

晏熾：……

蕭寒怎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