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你這審美也真夠奇特的。”

牛們被顧淵的笑聲吓壞了，下一刻，開始發瘋似的往一個地方跑去。

我大喊：“别跑，别怕。我們不殺你們。”

我跟着跑了一截路，發現所有的牛都湧到了一塊空曠的場地上。

場地簡單地支了幾個竹棚，棚子底下是一排排的鐵鈎子，鐵鈎子上都是血。最西邊是一口巨大的鐵鍋，鐵鍋上全是牛毛和牛糞。

鐵鍋旁的泥土地都變了顔色，原本是黃色的，被牛血浸染過後，成了黑色。

我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覺得這些牛實在是很可憐。

鬼娃和阿柳看到這般景象，全都抱緊了我的身體。

我張了張口，對吳情道：“吳情，放了那個魔牛吧。”

吳情沉默片刻，轉身往霧村村口走。

哎，吳情還真是無情，他甯可看着無數的牛被殺，也不想放了那頭并不曾真正作惡的魔牛。

我有些出離憤怒，竟口不擇言起來了。“真是人如其名。”

吳情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但很快又動了起來。

我有些難過，為吳情難過，也為自己傷了吳情而難過。我什麼時候也能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了呢？

顧淵替吳情做出了解釋，“神魔本就是對立的，吳情這麼做，不過是履行職責。難道，你想讓他擅離職守嗎？”

我當然不想。可是，收服一個好魔就應當應分，就沒有錯嗎？這二者之間就沒有可調和的餘地嗎？為什麼神魔天生對立？天庭的規矩就一定是對的嗎？

我不信，也不服。可是，我說不出來。我隻是沉默着。

走到村口，無數的牛瑟瑟縮縮地跟着，發出哒哒哒哒的聲音。

原來，濃霧掩蓋的是它們的腳步聲。

想到魔牛做的，我終于又鼓起勇氣，叫了一聲吳情。

吳情回過身，看着霧村的牌樓，伸出手，一陣大霧平地而起，似乎比我們來的時候還大。

霧村，又成為名副其實的霧村了。

吳情看也沒看我，掉頭往遠處走去。

顧淵拍拍我的肩膀，笑歎道：“小鳳鳥，剛剛的話，很傷人啊。”

羅文君也道：“是啊，我還從沒見吳情那麼……難過。”

難過？吳情難過了嗎？

我根本就沒注意，我剛剛光顧着想那些牛和魔牛了。

不過，這話确實是挺傷人的。畢竟，如果有人對你說，你真是冷血無情。你心裡會很好受嗎？我想，沒有人願意聽到這樣的話。所以，這件事肯定是我做錯了。

錯了就要承認錯誤，并且道歉。這是做人的規矩，也是做妖的規矩。

所以，我決定向吳情道歉。

隻是……吳情似乎不搭理我了。

每當我想找他說話，他都會立刻扭過身，看都不看我。我張張嘴，對着空氣實在吐不出來那三個字。

于是，我隻好不停地找機會。

然而，可能是我運氣不太好。直到從荒野走到小鎮，我始終沒能跟吳情說一句話，自然，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輕易放棄。

這天，我們在一家叫賓至如歸的客棧歇腳。這回，客棧房間倒很充足，于是就要了四間。

自然是吳情三個每人一間，我和倆小鬼頭一間。

吃過晚飯，我把鬼娃和阿柳哄睡着了，就來到吳情的房間門口。我猶豫了一下，擡手敲門。“吳情，我能進去嗎？”

吳情冷冷道：“不能。”

這是這幾天吳情跟我說的第一句話，雖然聽上去讓人有點兒洩氣。

我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這人心眼兒真的是很小啊。這都多少天了，還在生氣。我承認，我不該那麼說。但男子漢大丈夫，如此斤斤計較，累不累啊？

好在我不是輕易打退堂鼓的人，于是再接再厲。“吳情。對不起啊。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時嘴快，所以……”

很快，我的獨角戲就演不下去了。

我停下來，在吳情門口坐了下來。

我不信，他夜裡不如廁。我就在門口守着，隻要他出來，我立刻抱住他的大腿，像鬼娃和阿柳經常施展的手法一樣，來個死纏爛打。

誰知，我剛坐下來，店小二上了樓，他一看我這架勢，不由得笑了。

“公子這是幹嘛？地上不涼嗎？”

涼，怎麼不涼？跟坐在冰塊上似的。

我尴尬一笑，嘴裡隻道：“不涼。不涼。我皮糙肉厚，沒關系的。”見他手裡拿着木桶，立刻明白這是上來送洗澡水的。“這是給哪個屋的？”

店小二道：“就是你坐的這屋。”

吳情屋裡的？那真是太好了。

眼瞅着大好的機會，我自然不會錯過了。于是，我殷勤笑道：“小二哥，桶交給我就行，就是得麻煩你，敲門知會一聲。”

店小二笑道：“這個自然是沒有問題了。”說着，上前就開始敲了。“客官，您要的洗澡水到了。”

小二哥實在是很有面子，敲完了，門就開了。

我趕緊抱起木桶，幫忙把水送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