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之前經曆的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風一吹，就煙消雲散了。

我的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在臉上留下兩道溝。似乎變成人形之後，眼淚越來越容易流出來了。是因為人比妖的感情更脆弱一些嗎？

于是，我化成了鳳形。

但并沒有什麼用處，眼淚依舊從兩顆圓滾滾的鳳眼裡流下來，順着羽毛滾落在地上。察覺鳳形的無益，我又重新恢複人。

我繼續争取，說：“能不能……晚走幾日？”

多陪陪七公主，多陪陪我。我還沒能帶你好好兒轉轉九子山呢。

許是被我的眼淚打動了，吳情竟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多留幾日，又有什麼益處？不過徒增傷感罷了。”

當然有益處了。至少，回頭我回憶起來，還能多幾個場景和片段。

我說：“多留幾日吧，吳情。”

說得聲淚俱下，低三下四。像隻搖尾乞憐的狗。

我又說：“九子山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例如，溫泉池，松濤林，觀瀑台，流泉閣。等等。總之，太多太多了。不如，明天我帶你去泡溫泉？”

其實，這些地方我一個都沒去過。因為，我漫長的歲月全都是在樹上渡過的。現在說這些，也不過是想要留下吳情。

吳情深深地看着我，原本無悲無喜、無波無瀾的目光裡帶着三分探究，三分迷茫，兩分猶豫，還有兩分掙紮。

我不明白，為什麼如此簡單的事情，于吳情而言，竟是如此難以抉擇。

許久，吳情道：“再說吧。”

話已至此，我也不能再說别的了，于是忐忑不安地回了卧室。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見吳情沒有提要走的事，我心裡踏實一些，趕緊說：“走，我帶你們去泡溫泉。”

顧淵和羅文君都一臉欣喜。顧淵笑道：“這地方還有溫泉呢。”

羅文君笑道：“那一定要見識一下了。”

鬼娃拍着手大笑：“去泡溫泉喽，泡溫泉喽。”

阿柳也讷讷地表達了開心，“阿柳，阿柳。”

七公主隻是笑，并沒有說話。

吳情笑也不笑，像根木頭，又像塊石頭。

我有些臉熱地看着七公主，“七公主，你帶路吧。我……我忘了路。”其實，我是根本就不認識路。

七公主笑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我奇怪，“為什麼不去？”

七公主悄悄在我耳邊說：“我去了會很尴尬，你們好好兒的，隻要吳情開心，我就開心了。我在不在，都一樣的。”

我又為七公主難過起來。

七公主手指微動，半空出現一點金色的光，像螢火蟲，在半空中飛舞着。七公主說：“跟着光就到了。”

于是，一行人就上了路。

那金光朝着半山腰的方向飛去，每當離得遠了，它便體貼地停下來，在半空中等着，像無微不至的七公主。

走了大半個時辰，就見不遠處白霧昭昭，仙氣缭繞。

一行人來到近前，金光在半空中劃過，消失不見了。

溫泉池到了。

鬼娃衣服都沒脫，直接從我懷裡跳到了池子裡，用手拍打着水花，笑道：“阿鳳，阿柳，快下來呀，好舒服啊。”

阿柳躍躍欲試，但看上去有些害怕。

我把阿柳放到池邊，讓它的樹根先入了水，适應之後才把他放下去。阿柳被熱水激得連打了好幾個哆嗦，樹枝都搖晃起來了，攪亂了一池溫水。

顧淵和羅文君都脫了衣服，下到了池子裡，嘴裡發出舒服的哼聲。

我笑着看向吳情，“來啊。”說着，我脫了衣服，隻穿着亵褲入了水。

甫一入水，鬼娃和阿柳全都撲了過來，我們一大兩小瞬間玩鬧在一起。

顧淵笑道：“吳情，快下來啊，真的不錯啊。”

吳情慢慢脫了衣服，穿着亵褲，在離我們最遠的位置下了水。他的臉被熱氣熏得泛起一層淡淡的粉紅，整個人看上去柔軟了不少。

我忽然想起那日吳情沐浴的場景，給鬼娃和阿柳匆匆搓完澡之後，慢慢來到吳情身邊。

吳情原本閉着眼，聽到動靜，睜開眼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閉上了。

我說：“用搓澡嗎？”

吳情還沒說話，顧淵先笑了。“不用浪費唇舌了。吳情從不讓人搓澡。之前我跟吳情一起在天河沐浴，我說給他擦背，他都不讓。”

可是，我上次明明給吳情搓了啊。

我剛想說，吳情忽然睜開了眼。于是，我立刻閉上了嘴。我敏感地察覺出，吳情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畢竟，他是個愛面子的人。

隻是，我忽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不搓背的話，那得多髒啊。”

顧淵和羅文君又哈哈大笑起來。

真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

鬼娃和阿柳不知道倆人在笑什麼，也跟着起哄似的笑了起來。

顧淵對吳情說：“就是說啊，不搓背，那得多髒啊。”

吳情的臉瞬間黑了。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圓場，道：“也不會，上次我給吳情搓背的時候，他背上一點兒都不髒。”

顧淵立刻止了笑，神色古怪道：“你給吳情搓背了？”

我剛要點頭，看到吳情冷如玄冰的臉，立刻改口。

“我沒說啊。我是說，我之前吃了睡，睡了吃，别說是一天洗一次澡，就是一千年也沒洗過一回，但也并沒有很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