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要回去了,明天的飛機,你跟姐夫去接一下。”
“怎麼突然要回來了?”林霜聽出他情緒不對,“跟楷儀鬧矛盾了?”
“也不算。”他不想講太多,心中的疲累不願意再展示一遍,“過年我會回去。你照顧着,我怕他們回家一時不習慣。”
這天在象湖一直呆到傍晚,螃蟹确實鮮美,象湖的蟹,蟹行天下,名不虛傳。
夜深沉寂,厚實的窗簾把月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趙玉芳盯着天花闆沒有睡意,最後輕輕搗了搗林大海:“咱們要是不管事兒就在這享福,像今天這樣看看風景嘗嘗美食,也挺好是不是?”
林大海迷迷糊糊:“什麼?”
“沒什麼,睡吧。”
周日下午兩點半的飛機,要分别,趙玉芳倒沒了那麼多話,林大海一如既往地話不多,抱肘坐在椅子上。
倒是林喬絮絮叨叨,關照他們天冷注意保暖,回家不要做重活,等春節他會回去。
趙玉芳點頭應,最後要進去了,拍了拍他肩膀:“好好的,跟楷儀好好過日子。”
他把眼淚憋回去,紅着眼點頭。
他在車上坐了許久,最後飛機轟鳴着上升,沒入雲層中,他才啟動了車子往城裡去。
他不想回家,年底本就忙碌,索性驅車回了辦公室。
暮色隐下去,斜陽的最後一縷光從豬肝紅的桌面上消逝,林喬擡起頭揉了揉眉心,拿起桌上的手機。
姜楷儀一直沒有找他。
信之也沒有找他。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西服,也沒收拾桌上的東西,下樓往鐘南街去。
他喝了些酒,但不多,一杯威士忌而已。
在酒吧獨自坐了兩小時,手機就放在桌面上,除了林霜發來消息告訴他接到了父母,沒有誰再找過他。
他一直呆到九點,下單了代駕,被送回了江與城。
城市的掠影在車窗外匆匆擦過,他想,他要怎麼樣面對姜楷儀。她為什麼那麼狠心,找都不找他。
她有沒有懷孕?
她要是懷孕了該多好。
房間裡針落可聞,好像他們都休息了。
他從姜家的家庭群裡知道信之今天去上了網球課,楷儀帶他去試課,不知道信之喜不喜歡。
他在外面的客衛洗了澡,收拾好自己後推開了卧室門,裡面燈還亮着,姜楷儀正坐在按摩椅上看書。
呵,她知道他回來都不出房間門一步。
“怎麼還不睡?”
“他們走了?”姜楷儀合上書,“休息吧。”
她的态度令他惱火。
林喬走過去一把攥住姜楷儀的腕骨:“你不找我,也不讓信之找我?”
“哼。”姜楷儀一聲哼笑,撸下他的手,“你能去哪?不就在玫瑰園陪着你父母嗎?信之不找你?”
“你還知道信之不找你!”
“你永遠都那麼忙,信之有幾位老師你知道嗎?信之上周學了什麼你知道嗎?信之哪兩天上美術課你知道嗎?信之穿多大的鞋?衣服尺碼多大你知道嗎?用哪一把剪刀給信之剪指甲他不會怕你知道嗎?”
她冷靜的述說在他眼中咄咄逼人,林喬有些恍惚,又想說對不起,轉口卻是:“我那麼忙為了誰?也是為了這個家。我不苦不出去賣臉我們每個月六七萬的房貸怎麼還?!”
心中的惱羞成怒不受控地被暴露:“現在我父母走了你滿意了?”
“他們也不容易,他們都是為了我,為了信之。你為什麼就不能擔待一點?”
“你就是看不起他們!”
“打住!”姜楷儀比了個×,“不要轉移話題,我沒有看不起他們。房貸我們一人一半我并不是沒付出。”
“你所謂的為了信之好就是讓我們骨肉分離?”說到這裡姜楷儀也有些繃不住,她吸了吸鼻子,“林喬你知道嗎?他們是偷,偷走信之,強迫我們分開!”
“他們有問過我一句嗎?有問過信之願不願意嗎?”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信之被那個所謂的神醫随意擺布灌下黑乎乎的神藥!怕信之哭着喊媽媽換來的是你媽的呵斥!”
“不會的!不會的!”林喬提高音量覆蓋住她的控訴,“這都是你的胡思亂想!”
“你就是看不起他們!”
“你為什麼要這麼冷靜!”
“姜楷儀你還有沒有心,為什麼要把他們想得那麼壞!”
林喬聲音越來越大,頗有些歇斯底裡,沉浸在自己的孝心和自我感動裡。
姜楷儀望着他無能狂怒,悲憫的神色落在林喬的眼裡,撕開了他好不值錢的自尊心外側的那層僞裝。
薄紗被掀開,裡面千瘡百孔。
林喬上前一步又要抓她的肩膀,姜楷儀立刻躲開,手指着門外:“你現在不适合溝通。你走吧,你回玫瑰園。”
“你走,不要吓着信之。”
說完,姜楷儀推開他走向衛生間。
良久,外面的門咔哒一聲,一切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