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解決完私密問題,她正站起身整理衣裙,就聽見頭頂山道上傳來馬蹄奔騰聲,然後隐隐聽到箭矢呼嘯而來。
無名大驚,大步躍出草叢,手腳并用着幾步爬上陡坡,就見迎面一隊人馬已至他們停車位置近前,一個個做馬匪打扮,正抽出彎刀急速向着馬車沖去。
全部護衛當即動作起來,飛身上馬,抽出各自長劍弓弩迎戰。兩方人馬瞬時混戰在一處,到處都是鐵器碰撞在一起的殺伐之聲。
她心急如焚,轉眼去看蕭成林所在之處,卻見馬車内安安靜靜,也不見裡面那人逃出來。
少女五内焦灼,胡亂猜測着她的好先生是不是已經被這夥馬匪的箭矢串了個透心涼,腳下不自覺加快,向着馬車方向奔去,一面大喊着:“先生!先生快出來!”
還未等她挨到馬車的邊,斜刺裡突然探出一柄彎刀,一雙細長的灰褐色眼睛射出鐵釘一樣的銳芒,壓低了嗓音嘶嘶警告道:“找死!還不快躲起來!”
這聲音雖刻意改變,卻分外熟悉;無名一愣,定睛去瞧那坐在馬上彎腰來攔住自己的人。
參!北!鬥!
蒙着面、穿着獸皮比甲、渾身散發馬糞味道的這個匪寇頭子,竟是參北鬥假扮的!
他竟不知從何處得了蕭成林的行蹤,繞路趕上來截殺他!
無名雙手搭上他探出來的彎刀,壓着聲音急道:“你為誰而來!”
這死丫頭居然不退,還出口質問他!聲音雖低,手上卻死死按住刀背,大有不得到答案不撒手的架勢。
參北鬥雙眉倒豎,立時就要發作脾氣,掙了掙手中刀,竟掙不開少女的鉗制。于是急道:“為哪邊都是一樣!決不能放這人進入沙州!”
趁着無名發愣的當口,參北鬥猛一抽手,拔刀掉頭就殺回人群中去。
他帶來的人将蕭成林的護衛團團圍住;雖功夫上差了許多,但架不住人數實在太多,一時間将蕭成林的人困得左右支拙,隻能勉力護住馬車,根本無暇顧及落單的無名。
無名孤零零站在這一團混亂厮殺之外,轉息之間已是思緒滔天。
沙州,又是沙州!
沙州到底有什麼秘密,蕭成林竟然不惜暴露身份,暗夜出行、親自前去?
沙州到底為何如此重要,竟引得參北鬥親自帶着人,光天化日就膽敢絞殺蕭成林?
腦中問題越來越多,撐得無名頭暈目眩;眼前形勢越來越混亂,已經有參北鬥的人靠近馬車,一刀砍破了薄薄的木闆車廂!
“先生!”聲音沖口而出,尖利急切,無名還未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身體已經先一步沖上前去。
車簾蕩開,蕭成林飛身而出,眼前一花,就被個香香軟軟的身體撞了個滿懷。
若放在半個時辰前,這一撞可謂是風流浪漫,叫人生出幾許绮麗遐思;可此刻,身後箭矢已至,馬匹嘶鳴着奔來,風中刀劍相擊剮蹭出鐵鏽味,這一切無不令人膽寒心顫,哪裡還容得下半分旖旎!
“噗”一聲,箭矢沒入人身的聲音,無名感到抱住自己的男人渾身一震,耳中聽到他一聲悶哼。
蕭成林中箭了!
來不及查看他傷在何處,因為尖銳破空聲再度響起,第二波箭矢已至!
本能地旋身而上,無名抱着男人轉了半圈;又是“噗”的一聲,大腿上一涼,她也中了!
少女雙眼圓睜、咬牙切齒扭頭去看,參北鬥手中弓弩還高高舉着,一隻手又向身側箭囊探去。
灰褐色細長眼眸中的神色冷得可怕,那眼神分明在說,若是她再不閃開,執意要護着身前的男人,他就要連她一根簽子串了帶走!
電光火石間,無名想到參北鬥往日那些令她不齒的刑訊手段;想到他那些花花綠綠引人堕落的毒丹;想到楊留清在不同的男人身下高低吟哦的屈辱模樣。
不!不行!
蕭成林絕對不能落在參北鬥手上!
即便要阻攔他去沙州,要拔除他,要殺掉他,怎麼都好,但決不能讓他淪落到楊留清那般田地!
她的先生,這樣好的人,就像昆侖山上潔白的雪,是賀蘭山颠流淌下來清澈的聖泉水,絕不可以受如此折辱!
她低頭去看,男人雙眸緊閉,眉頭蹙起,神志混沌,竟是被傷了要害的模樣!
千鈞一發之際,無名顧不上許多,推搡纏抱着蕭成林向山道一側倒去,大吼一句:“朱雀,都殺了,再來山下尋人!”
便抱着蕭成林一道,滾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