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塑膠跑道，少年們躍動的身影在熱浪中暈開層層漣漪。烨言甩了甩額前汗濕的劉海，朝着梧桐樹蔭下那道清隽身影走去。

赤霄勾住他肩膀擠眉弄眼：“小言言，北诘那副冰山臉是不是特欠揍？”

“嗯。”烨言盯着圍在北诘身邊的莺莺燕燕，運動服下擺被攥出褶皺。他快步甩開赤霄的手，卻在樹蔭裡撞進對方含笑的眼眸。

“中暑了？”北诘掌心覆上他汗津津的額頭。

烨言偏頭躲開，一屁股坐在盤虬的樹根上。樹影在他臉上織出斑駁網格。

赤霄渾然不覺氣氛凝滞，灌下半瓶水後大咧咧道：“诘哥，放着空調房不呆來當人肉測溫儀啊？”尾音在瞥見北诘示意的方向時驟然拔高：“我去！”

赤霄撲向樹後陰影處，抱着保溫箱轉了三圈：“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親哥！”說着就要往北诘身上挂，被對方用礦泉水瓶抵着額頭推開。

梧桐葉沙沙搖落幾片陰影，赤霄終于後知後覺看向悶不吭聲的烨言，獻寶似的舉起餐盒：“米其林三星外賣！醬汁雞腿還冒熱氣呢！”

透明餐盒裡琥珀色的醬汁正順着雞腿紋路蜿蜒而下。烨言這才想起為搶訓練場連午飯都沒吃，他起身時運動鞋碾過一片枯葉，經過北诘身邊時含糊道：“……謝了。”耳尖卻比劇烈運動時更紅。

北诘望着少年像是落荒而逃的樣子，唇角掀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啧。”赤霄叼着雞腿翻白眼，油光锃亮的包裝紙在風中獵獵作響。

當隊員們圍坐成圈揭開餐盒時，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中，赤霄舉着雞腿作詠歎狀：“看見沒？這就是神性的光輝！”油點子險些濺到鄰座臉上。

“咳咳！”烨言被礦泉水嗆得眼眶泛紅。北诘的手已經落在他單薄的背脊上，掌心溫度透過衣料熱燙着肌膚。

烨言偷瞄對方八風不動的側臉，暗自佩服這人永遠滴水不漏的功力。直到一盒冰牛奶塞進手心，北诘的聲音混着樹蟬鳴響起：“飯後喝。”

鋁箔包裝沁着冰涼水珠，烨言低頭扒飯時，發現自己的餐盒裡靜靜卧着兩隻雞腿。

赤霄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司星辰：“說真的，當初我求爺爺告奶奶你都不來，怎麼突然回心轉意了？”這個問題顯然勾起了所有人的興趣，連埋頭苦吃的隊員們都豎起耳朵。

司星辰的視線穿過晃動的光斑，落在不遠處籃球場上那個練習的身影上。汗水将對方白T恤洇成半透明，像隻不知疲倦的雨燕。

“因為……”

風忽然變得很輕。梧桐葉篩落的陽光在司星辰睫毛上跳躍，他望着那個身影第三次跳躍時，喉結輕輕滾動。

赤霄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司星辰：“别賣關子，到底因為啥？”

“因為言言參賽了。”司星辰唇角微揚，“所以我就來了。”

“我沒提過這茬？”赤霄瞪圓眼睛，雞骨頭掉進餐盒。

“沒。”

赤霄薅着頭發原地轉圈。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把“烨言參賽”四個字刻司星辰腦門上，省得追着這尊大佛跑斷腿。

“往好處想，”烨言吃着飯鼓動腮幫子，“人不都來了嘛。”

回應他的是赤霄憤憤離去的背影，剛走出五步，身後就爆發出衆人的笑聲讓他攥緊拳頭。

赤霄：想罵人。

“司星辰來參賽，你這麼樂？”北诘的呼吸掃過烨言的耳垂，驚得他手抖了一下。

“當然啊，”烨言自然道，“既能幫赤霄湊人，又能讓星辰……”

“又能怎樣？”

北诘又逼近半寸，樹影在他睫毛織成細密簾幕。烨言終于察覺異樣：“你怎麼了？”

“吃飯。”北诘突然伸手揉亂他劉海，轉身時運動鞋碾碎幾片梧桐葉。

烨言聳聳肩，專心對付第二個雞腿。天塌下來也得先幹飯。

三百米外籃球場上，靜宇揚手将球抛給隊友，彎腰喘息時汗珠滴落砸在地上。曬紅的脖頸像浸了楊梅汁，在白色領口間洇開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