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期輕喘了好一陣,氣息稍定,拍着鄭無傷的手背,輕聲道:“我沒事。”
鄭無傷舒出一口氣,拿手指點着陸無庸:“幸好少主沒有大礙,要不然,等山主來了,有你好看!”
陸無庸氣焰消下去不少,陰着臉坐到了亭檐下的台階上,留給衆人一個氣鼓鼓的背影。
“你們瞅瞅他那個死樣子!怎麼着?他還有理了?擺臉子給誰看呢?啊?”鄭無傷兩手彎成爪狀,對着陸無庸的背影直發狠,“我真想……”
何歡兒看着陸無庸背上的鞭痕,忍不住絮叨起來:“要說這陸仙長也是,怎麼一遇見鞭子就變得口無遮攔,說些毫無分寸的話?難不成是命裡犯鞭?”
鄭無傷審視了她片刻,肅然問道:“見習弟子,金州一事,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何歡兒稍微一愣,開始裝傻:“内情?什麼内情?”
“我師父離開金州後,少主的所經所遇,你是否知情?”
陸無庸背影一僵,徐然轉身,神色慌張地望向了她,而她把目光投向了顧子期。顧子期微微睜開了眸子,對着她不動聲色地搖頭。
“呀呀呀,頭……頭疼!”何歡兒按住額頭,嘴裡叫個不停,“小女子一個凡人,聽了那妖鳥的叫聲,怕是中邪了,哎呦!哎呦呦……”
鄭無傷眉峰一挑:“中邪?你吹噓自己乃是百邪不侵之體,又怎會怕一隻妖鳥?你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
“冤枉啊——”何歡兒拉着長音叫了一嗓子,“小女子從不說假話,百邪不侵一點不假!誰知今日不走運,碰上的這隻妖鳥在百邪之外,正好是那一百零一邪,小女子遭不住。唉呀……疼,疼疼!”
鄭無傷斜睨着她,滿面嫌棄:“别裝了!你這謊撒得毫無誠意!本劍修都沒眼看!”
何歡兒立刻收戲,嘿嘿一笑:“小女子就知道,鄭仙長乃是真仙修,從不強人所難,欺淩弱小!”
“你少來!師父曾多次告誡于我,決不能輕信你的任意一句話。你說我再多好話也是徒費唇舌!”鄭無傷伸出兩根指頭,指了下自己的雙眼,又戳向了何歡兒,“我會盯着你,你休想靠近少主一步!”
“不愧為龍陽第二。”
何歡兒湊近顧子期身旁的火堆,想烘烤淋濕的衣服,卻被鄭無傷像趕蚊子一樣轟開了。她惹不起這位小龍陽,隻好用手拍打濕衣。
顧子期命鄭無傷又生了一堆火。
“還是顧少主溫柔體貼,懂得疼惜人!”何歡兒颠颠地蹲到火堆旁。
“你休要會錯意!少主心地慈悲,憐憫衆生,他不過是怕你這個凡人病了,拖累大家!”
然而,鄭無傷潑的冷水,并不能澆滅明亮的火光彌散出的暖意。
片刻之後,陸無庸也悄無聲息地坐到了火堆邊,烘起了衣服。鄭無傷眼神裡的不滿與嫌惡都要溢出來了,嘴上卻沒說什麼。
何歡兒漫不經心地舉目四望,隻見朦胧煙雨中,盡是一片焦屋黑瓦,不禁心生感慨:“看樣子,這一帶曾經被大火燒過,就連城牆上也有火痕。奇怪的是,這座高台和亭子卻完全沒有灼燒過的迹象,也不知是何緣故。”
“無知!”鄭無傷不耐煩地開口,“這台子建在城門前,正好擋住通路,自然不是為了實用,而是一個法陣。”
何歡兒茅塞頓開:“啊!跟南面那個城關一樣!”
顧子期道:“不是法陣,是法壇。”
“法壇?”
“這座蕪城原是一處水陸要津,風水寶地。屠城之後,雖有怨靈作祟,官府并不想輕易廢棄此城,于是花重金修了這座法壇。”
顧子期遊目望向亭外,接着道:“據書中所載,當時請來了多位高僧大德,登壇作法,以求超度亡靈,但無一靈驗。無奈之下,才棄了此城,在五十裡外,重修了一座城池,便是茂城。”
“書中?”何歡兒滿臉好奇,“不知顧少主所讀何書?居然連這種細事都記錄在冊?”
鄭無傷下巴一揚,傲然道:“我神劍門的天書閣,藏書幾萬冊,比之标榜‘文山書海’的妙言宗也不遑多讓!其中不乏孤本、絕本,甚至禁書奇圖,卷帙浩繁,可說是九州四海之事,無所不包!”
素愛獵奇的何歡兒一聽,眼睛直冒綠光,眼巴巴地問:“這天書閣在何處?”
鄭無傷尾巴翹得老高:“告訴你也沒用!隻有我們冊上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天書閣。即便成了室内弟子,也得師父領着才能進,至于堂前弟子,隻能遠遠眺望一眼而已。”
他耷拉着眼角瞥向何歡兒,又道:“像你這樣的見習弟子,連鼎門都不許進,又何談秘書閣?”
何歡兒皮笑肉不笑地問:“小龍陽,既然你可以自由出入藏書閣,定是博覽群書喽?但是,你為何不知道這台子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