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質自诩名門閨秀,大家典範,事事稱心如意,隻在婚事上有些坎坷,這也是她心中隐痛。聞言,她漲紅了臉,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見此情狀,殷珞心中又肯定了半分:“你家大父是要給你招贅的!我阿兄可是要襲爵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如此異想天開呢?”
她抓住向澄的衣袖,無辜道:“殿下,你可看到了?竟有人白日做夢呢!”
向澄也是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勸道:“戚娘子,方才鶴鳴公子過去,你可曾見到?”
她是不信戚昭質會傻得又看上一個不可能的公子,本意是提醒殷珞這女娘臉紅可能是少女心事,也可能是氣的。
畢竟有真愛在前嘛,若是叫人不小心聽見自己突然被人單方面拒婚,肯定羞惱。
但這話落在戚昭質耳中,就是嘲笑她因為顧渚成了京中笑柄,她甩袖怒道:“你!你們!”
她本就不是逆來順受、寬容大度的好性子,怎奈眼前兩人,一人貴為公主,一人又是個慣不講理、愛耍威風的,她忍無可忍,眼眶早已泛起淚光,隻想轉身尋長輩讨個公道。
一位身着侯府制式服的婢女匆匆跑來,對殷珞行禮道:“娘子,李嬷嬷帶着太後的诏書和賞賜來了,女君尋娘子去前院聽诏呢!”
太後與殷家關系素來親厚,殷珞早知會有這份恩賜,還是喜笑顔開。她仰着頭像隻勝後歸來的戰馬,挽着向澄踏着大步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嘲諷戚昭質一句:“你日日随你大父翻看谶書,可有為今日占蔔算卦?我想沒有,不然也不會出門自取其辱!”
她步伐輕快又驕傲,平日裡她嘴皮子自是沒有戚昭質那愛口生是非的人利索,難得在嘴皮功夫上扳回一局,她沉浸在鬥勝的喜悅裡,拽着向澄的手也不松。
直到到了門前接旨,她還拽着向澄的袖子不放。
她神遊天外,向澄也還沒緩過來。
她迷迷糊糊跟着殷珞一路走到正門,迷迷糊糊随着殷家衆人伏地跪拜,又迷迷糊糊被顧渚把她從殷家跪拜隊伍中拉出來,迷迷糊糊被摁在一旁跪好,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顧渚小聲打趣:“某不知殿下原來這般親近建軍侯府,連诏書都能一并領了?”
向澄呆滞。
那邊嬷嬷見人已齊,已經尖聲朗讀起來了:“制曰——”
“建軍侯殷戰之母太夫人黎氏,系出河内名族,早著淑慎之德,行端儀雅,持家以禮,佐夫盡忠,教子有房,德隆望尊,溫良敦厚……”
“……特晉封靈壽縣君,授金印紫绶,加秩一千石……”
“……賜白玉如意一對,白玉帶鈎一對,貢緞二十匹……”
“天佑十二年六月十四。”
向澄還沒經過這種需要久跪的大場面,等李嬷嬷念完一長串咬文嚼字的場面話,兼之名字花裡胡哨的禮單,她已經跪得頭昏眼花,膝腘酸疼,雙足痿躄。
“六月十四”幾字一出,向澄如蒙大赦,剛要掙紮着起身,李嬷嬷又道“拜——”,她連忙跌坐回去,混在人群中裝模作樣又拜。
繁雜流程終于走完了,李嬷嬷快步上前,親手攙扶起殷家老夫人。給她大聲道喜。
周圍人也紛紛圍上去道賀。
“恭喜太夫人,我朝可是多年不封縣君了。”一位穿着嫩粉色的婦人拿帕子捂着嘴,嬌笑道。
一個綠衣服的小娘也湊過去,看打扮像是侯府姻親,她眉眼彎彎,笑道:“可不是嘛!老夫人應是我朝唯一的縣君吧。”
那邊吵吵嚷嚷,殷珞也被人簇擁在其中,一時脫不開身來找向澄,隻能在人群中踮着腳亂跳。
向澄好不容易爬起來,錘了錘發麻的腿。
她是生面孔,這裡雖然人多,可認得出她身份的屈指可數,她也樂得清閑,遠遠沖殷珞擺了擺手,讓她安心應酬,盤算着尋個僻靜無人處,賞賞侯府夏景。
顧渚在她身後也起身站立,笑話她:“忘憂公主久不歸都,難道規矩禮節皆忘了嗎?”
向澄轉身怒目而視,她腿不舒服,懶得和這人再糾纏,直言道:“與汝何幹?”
顧渚一愣,眉尾輕挑——不是他自作多情,這都城裡的小娘子有一個算一個,見了他不說搔首弄姿,也會擺出一副娟好靜秀的模樣來。
初遇之際,世人常将真性情暫掩,精心包裹出一副溫良善意的表象來,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眼前之人從今日見他起,不說輕言慢語便也罷了,竟然反過來兇他。
真是……好生有趣。
此刻,指揮使的自負自戀如漫天雲霞蔽日,将他先前唐突冒犯之言盡數遮掩,唯餘自矜自許之态。。
向澄翻個白眼,轉身就走。
“某不過好意提醒,殿下何必──”
“──殿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