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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若沒管獨自生氣發狂的風痕,一枝一枝的看着地上的白花,遲疑着伸手觸碰。可惜依舊沒什麼變化。
他不由咬牙啧了一聲,心裡也不由更沉一寸。白君若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就固執會覺得那朵花就是回去的關鍵,但他覺得自己想的沒錯,現在重要的是回去,回遂聞那兒去。
隻要一想到遂聞,仿佛慌亂無措的心便能乖巧平靜幾分,吸入肺部的長氣,也是帶着長雪的冷寒,在胸膛與血液水火不容。垂眸認真找起來。
花枝像是冰碴子一樣又凍又紮,甚至有時會将白君若摸上去的指腹黏住,生生扯開,便十指連心,說不出的痛,隻是指尖凝出了血倒不容易沾上,純白色的花枝沾上了鮮紅的血印,倒是更好區分哪些還未試。
白君若一時竟有幾分竊喜,顧不上疼痛更加仔細。
風痕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一般,隻是流風仍在,白君若的白發便一路拖着,與雪原相連,本為一色神聖而純粹的極色,卻在動晃的花枝上墜着一點又一點紅妍,似寒川之上的紅鯉,似雪上梅……似天極赤日。
忽然風流橫過,将白君若的發偏往一方。
白君若正正要發怒,卻看見一柄銀色的長劍正墜在他身旁,劍尖便隻是将幽蘭草的邊緣花尖輕挑着放下,一朵又一朵……
白君若這才看清這把劍——的确是勾勒着花——望春?不,應當是幽蘭草……
隻是白君若如今哪還有心思想這些,剛才的風痕至少吹開了十裡的雪,而他的方位也在那時變了,不然哪有這麼難尋,最近的便是了。
一人一劍便誰也無多的話,直直探着白枝雪瓣的幽蘭……
而花枝之上的紅珠便也鮮熱——幹涸——又為鮮熱……
……
遂聞将近靠近雪山,剛想着上山,卻不料遇到了下山之人,好不倒黴——正是先前把白君若關起來那戶人家,也是……
“好哇!是你,媽的!上次給你跑了,今天可讓我逮到了吧!”
遂聞心道不妙,先前她去看白君若沒料到了給這幾人抓到,好的差點都給打成瘸的了。遂聞下意識拉開腿就往後溜,隻是一個屁大點小孩,又怎麼跑得過幾個身強體壯的壯年,沒得法,遂聞隻好趁他們沒注意溜進轉角的小巷子裡。
遂聞就靠着對這大街小巷的熟悉堪堪逃了些,可惜這裡她清楚,那幾個同樣土生土長的人也一樣清楚,總歸沒什麼優勢。
要是遂聞換個時段被遇到可能還沒什麼,可惜這幾個受了災就非要發洩在無辜之人正巧怕硬又欺軟。
沒法,遂聞隻好躲進飯館後門的空菜簍裡,縫隙不大,應當能遮住些,遂聞下意識将包裡的銅錢捏着,她還想去和小君若嘗嘗飯館裡的熱湯,給小君若買幾身漂亮衣服,他長得這般好看,哪能像自己一樣随便穿穿就行呢……
……
雪山的風仍在呼嘯着嗚咽。
一千三百一十四朵……一千三百一十五朵……
似乎是彎着腰累了,白君若撐着起身,隻是堪堪回頭,便是再次就數不盡染紅白花,寒早就将他的魂都給滲透,白君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出去,還能不能……見到遂聞。
隻是一眼便又低下身去:一千三百一十六朵……
再次将手伸向第不知道究竟是第幾朵的花枝,偏偏似神恍一般給錯過,白君若穩穩好像一同被凍僵的神,才發現自己的指尖也結了冰,一點一滴的血都不再凝出,留下的唯有一抹幹涸。
他将牙咬得緊,也已經不知道到底在這處倒黴地兒呆了多久了,他很不想承認自己或許真的會困在這裡,白君若甚至不懷疑除非找到那朵花自己也下不了山,到了這裡他每一次直覺都準得吓人。
恍惚間——一聲急促的劍鳴,還未來得及轉身就感受到身邊有一陣強風刮過,卷起層層雪翻,銀劍擋在他身前,擋隔千萬風雪。
胸膛實在翻湧,睜不開眼、耳邊全然洶湧。模糊地視線中明明是如此激烈的風,如雪的花枝卻隻微顫輕拂。他不停的思考着到底是為什麼、銀劍、雪山、幽蘭草、劍上花……
到底什麼才是這些風雪的媒介,無意間血迹抹上身前的劍,幹涸的血滴落不上印記,卻也在接觸瞬間浮現出光亮,愈強的光亮讓白君若忍不住緊閉上雙眼,再睜眼之時風雪已停,周遭如舊。
銀劍并無變化,還在圍着白君若打轉,似乎是在檢查白君若有沒有受傷。
……
“嗯?你還好嗎,之前怎麼沒感受到你呢?”
白君若猛然擡頭,銀劍已然被他握在手中如臨大敵,脈搏跳動此刻如擂震鼓。
出聲之人身着錦繡青白袍,眉似新月、目如丹青點墨,一手執筆一手擎鶴。
“啊…不好意思哈吓到你了,那什麼都是天生地養的仙人,咱應該也算得上是親戚吧…這不是一感受到你的天地靈力就牽動分身趕來了嗎……”
似乎是看出雪中小仙童神經依舊緊繃,那停在半空中的人還友好地将手中掐住的白鶴推挪過去。
“呃……我叫齊傅詩,都是一家人,這個送你當見面禮。”
白鶴開口無聲隻有不停地撲騰似乎罵得很髒。
沒由來的,白君若覺得他親切至極,似乎本是相異同源,特别是知曉對方名字之時。
“仙人的名諱本就是天地賦予的最真摯深厚的賜福,甚至是半壁元靈。你應當也覺得我很親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