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蘭給江聞汀擦完臉,想要解她身上的衣服扣子,江聞汀猛然間坐起,兩隻手捂着自己胸口:“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
她狹長的鳳眸眯了眯,有點不能理解,這女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她不熟悉的,此刻卻像個受驚的小鹿,生怕自己被輕薄了去,有點好笑。
江聞汀見對方無聲打量,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誇張,尴尬地笑了笑,解釋:“我不是故意躲着易蘭,就是别人給我換衣服,我會有些不習慣。”
清冷的女人淡淡“嗯”一聲,拿着濕毛巾進了浴室。
江聞汀從衣帽間拿了件睡衣,快速給自己換上,踩着拖鞋來到浴室門口:“易蘭?”
易蘭在拖地,聽到聲音眸光往後一瞥。
江聞汀眼尾綴着笑:“我好了。”
她又淡淡“嗯”一聲,拿着拖把繼續拖地,江聞汀從門縫裡鑽進來,在身後将人抱住,嬌軟又讨好的語氣:“對不起。”
易蘭身體僵了下,想要推開,江聞汀下巴墊她肩膀:“不收拾了,我們休息好不好?”
懷裡的人猶豫了下,放下拖把,兩人重新回到卧室,江聞汀看眼被她睡得亂七八糟的床鋪,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三兩步走過去撫平,回頭,問:“易蘭想要睡哪邊?”
易蘭指了指床頭櫃充電插頭的一側,江聞汀比了個OK的手勢,繞另一邊躺下,躺下後還刻意将被子撩了下,示意易蘭上來,對方沒有猶豫,就着她手指的方向躺了上去,隻是沒有要立刻睡覺的意思,拿着手機刷呀刷。
江聞汀看把人哄上床,安心了,說:“那我睡了易蘭,今天太累了,你玩會手機也要早點睡哦!”
她說完就将眼睛閉上了,易蘭在旁側翻着手機,沒一會兒,聽到女人平穩地呼吸。
睡着了。
她将手機收起來,半側着身子,目光落江聞汀臉上,柔和的床頭燈将她的五官照得越發溫柔,她擡手,在她輪廓上方描摹,眼,鼻子,嘴巴,最後再重新回到眼尾那顆淚痣上。
很漂亮,卻不應該存在。
——江叔叔,江北兩家世交,江江從小跟我一塊長大,她在你們家過着什麼樣的日子,我可看得清楚,您作為她的父親,此時說這個話,就不怕九泉之下的阿姨心寒嗎?
北野最後的質問堵住了那個男人想要說的話,也更加清楚地證實了江聞汀過去那段時光的灰暗,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熬過來的,也不懂這張溫柔面孔下掩藏着怎麼樣一顆脆弱的心。
“江聞汀,”易蘭張唇,輕輕喚她名字,隔幾秒,又問:“是報應嗎?”
可是為什麼,知道到你過得不好,我會那麼地……
難過這樣的字眼從她心頭一閃而過,她不敢說出來,就這麼一直盯着眼前的女人看,沒一會兒,江聞汀舒展的眉頭開始皺緊,她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境,周遭全是厮殺聲。
所有人都在逃,她被湧在人潮裡,艱難地前行着,馬蹄聲,箭支飕飕穿過後的踩踏聲,哭喊聲,她很害怕,很無助,而就在此時,一股熟悉的力道落在她肩膀上,緊接着是嚴厲的呵斥:“你追上來做什麼,快回賬裡,别在這添亂!”
江聞汀看不清對方的臉頰,隻摸到她浸染鮮血的戰甲,濃稠而血腥。
兵器碰撞的聲音還在持續,時有利箭從她身側飄過,那股力道抓着她左躲又躲。
“送夫人回營帳!”女人吼一嗓子,将她甩給身側另一個身影,她同樣看不清對方的面容,隻随着那人的腳步跑啊跑,跑了不知道多久,慘烈的厮殺聲終于慢下來了。
她回頭,想最後再看一眼那女人的影子,可身後空蕩蕩的,沒有狼藉的屍體,沒有鮮紅的血迹,卻有幾匹戰馬,在安靜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很詭異的感覺!
江聞汀忍不住想,是在做夢嗎?而下一秒,一個森冷的女音突然出現。
“夫人?”
江聞汀下意識回正身體,向聲音來源的地方看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她四下尋找,還是尋不到任何蹤迹,那個聲音卻又一次出現:“看什麼呢夫人,我在這裡啊!”
聲音近得貼耳,可她還是看不清,江聞汀心裡很緊張,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别怕,是夢,得趕緊醒來,醒來就沒事了。”
但沉重的眼皮怎麼擡都擡不起來,她使勁掐自己,明明掐得很深了,可還是感覺不到疼,那道聲音一直萦繞在她耳邊,喊她夫人,夫人……
“走開!”她沖那道聲音大喊,撿起地上的木棍驅趕它:“走開啦!”
可她越是驅趕,它就越是纏得緊,沒一會兒,一道變成了一群,有男有女,密密麻麻朝她襲來:“夫人,我們在這裡,在這裡啊……”
江聞汀人都崩潰了,驅趕的聲音裡含上了幾分哭腔:“不要,不要過來,不要……”
“阿汀,”就在江聞汀不知所措之時,一道透骨的寒意落在她手腕上,緩而低沉的嗓音道了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