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以來,有一個人非常頭疼。
那就是霓慧雲。
她恨不得找根狗鍊子把靳一拴起來,否則這人總能找到辦法從一堆人手下溜走。
月初因為缺席品牌活動被罵耍大牌沖上熱搜。
他大爺的在哪呢?
最後霓慧雲在會員制的私人飯店包廂裡找到他。
彼時這孫子正點了一大桌山珍海味伺候那已婚小姑娘。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霓慧雲差點掀桌。
他還不長教訓,隔天竟然又膽大妄為的直接溜進了人家校園裡,一個保镖助理沒帶,最後還被認出來,幸虧沒有出事。
不用想又上熱搜了。
之前他就帶着A大tag上過熱搜,粉絲嗅覺多敏銳啊,眼看着就要往他戀情上扒,這傻逼這時候也知道怕了,霓慧雲以為他能安生點了,結果沒兩天他就搞出跟巍欣桐的绯聞來。
霓慧雲算是看明白了,這人是甯願不珍惜自己羽毛也非得想方設法跟别人老婆見面,刀山火海都阻擋不了,天上下刀子都沒用。
霓慧雲受不了這大爺三天兩頭玩‘越獄’搞失蹤,隻得轉變了策略,不再一味的阻止,當看到身邊坐着的巍欣桐時,她甚至都不反胃了。
之前因為巍欣桐那邊作妖自抄绯聞蹭熱度買熱搜等騷操作,讓霓慧雲很反感這人。
現在靳一直接跟巍欣桐簽了合約,拿她來搞障眼法。
巍欣桐這邊本來就走的黑紅路線,能免費得到源源不斷的關注和流量她何樂而不為,觀察完高檔包廂後,實在坐得無聊,她忍不住好奇,“雲姐,靳哥真的談戀愛了?”
“不該你問的就閉嘴。”霓慧雲懶得搭理她,靠在椅背裡閉眼養神,纖纖手指揉着太陽穴。
隔壁包廂裡,餐桌上十幾道鮮美的淮揚菜沒怎麼動過,偌大的餐桌上也沒人。
“林夏夏,你這不行啊,手都生了。”
“好意思說我,你還不是。”
“我比你強點。”
“怎麼可能,咱兩彼此彼此。”
說話聲來自客廳,茶幾和沙發之間的地毯上,靳一和靜霧正盤腿坐在地上玩switch遊戲。
十二歲的時候,靜霧有段時間迷上了玩《超級馬力歐派對》
她撒嬌耍賴,爸爸媽媽和哥哥輪流陪她玩了好幾次,為什麼不找靳一,當然是靜霧早就被他拒絕了。
那時候靳一染上了青少年耍酷的中二病,覺得這遊戲幼稚死了,死都不碰。
後來靜霧又找到了個好搭檔,那就是她的同桌,于是,靜霧經常一放學一放假就跟同桌黏在一起打遊戲。
被忽視了的靳少爺鬧了一通脾氣,最後隻好認命陪着靜霧玩幼稚遊戲。
最深刻的記憶是死熱死熱的夏天裡,兩人一人抱着一半紅通通的大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靜霧盤腿坐在沙發上,靳一坐在地毯上,靳一三心二意一邊在手機上看足球比賽一邊陪她打遊戲,他老分心,靜霧生氣的一腳輕輕踢在他的肩膀上,不高興的罵,“靳胖子,你能不能專心點!”
時間過得好快,那些記憶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遊戲結束,靳一側頭看向靜霧,“想吃西瓜嗎?”
靜霧靠到沙發背上,懶懶道:“吃不下了。”
“那再來一把?”
靜霧搖搖頭,她扔開遊戲手柄,轉身面對着靳一正襟危坐道:“我們得談一談靳一。”
靳一靠到沙發背上,曲起一條腿,垂眸看着她,淡淡道:“談什麼?”
靜霧嚴肅的皺起眉,“你不能總是三天兩頭來找我,你那麼忙那麼多的工作,你的經紀人會很難辦,你又會被網友罵耍大牌,而且我也很怕被狗仔拍到,我不想曝光。”
“不會曝光的。”
“那萬一呢?”
靳一有一雙好看的狐狸眼,眼睫纖長,他斂下眸,遮住一雙多情眼,“夏夏。”
“嗯?”
“你什麼時候離婚?”
靜霧一怔。
靳一垂眸睨着她,目光直白,“你什麼時候離婚?換我照顧你。”
“我…不會離婚的。”如果孟晏珩也不想離婚的話,靜霧低聲說。
靳一靜靜看了她幾秒,忽然道:“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我最後悔當時去比賽,所以當我趕回國後你已經徹底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你。”
靳一以前學習成績特别好,靜霧出車禍那會兒趕上他正在國外參加AMC數競賽,當他看到消息飛回國,他在太平間還沒找到靜霧就被家裡的保镖控制住了。
“這些年,我找不到你,所以我就希望你能很容易的找到我。”
靜霧眼睫微顫,想起室友們講過的話,說靳一被扒出是富二代之前一直被罵恰爛錢,連粉絲都罵他掉價沒有事業心,因為他不停的接廣告,不管是大牌小牌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隻要是能投廣的廣告他都接。
現在他跻身頂流,他的廣告屏無論到哪永遠都在最矚目的地方播放。
“對不起,”靜霧垂眸,“我就是覺得,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沒必要打擾你。”
靳一偏開頭,“你恨我嗎?夏夏。”
靜霧不解,“我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我們家明明跟你們家那麼交好卻在你們家有難的時候見死不救,還急着把所有股票抛售套現離場,讓你們家至于更水深火熱的境地。”
不知道為什麼,靜霧心裡特别平靜,她搖搖頭,“沒有,商場上隻有利益,你們家也隻是止損罷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想怪任何人,現在林氏也重新走向正軌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那你呢?你是不是沒辦法離婚?孟家那種家庭,應該不會給你離婚的權利,所以離婚很難,是嗎?”
不對,很簡單,孟晏珩把離婚的主動權給了她。
“我可以幫你夏夏,”靳一沒來由的心慌,小時候,他就非常讨厭靜霧嘴巴裡時不時蹦出來的那個阿珩哥哥。
“靳一,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确實是為了救林氏才嫁給孟晏珩的,但嫁給他不是他提出來的交換條件,相反,是我要挾他們家,要嫁給他。”
靳一怔住,手指微微蜷縮,他垂着眼,盯着地面,情緒外洩得很少很少,隻平靜的問,“為什麼?”
“因為我隻相信他能救林氏。”
當初林氏垂死掙紮過一年,那一年靜霧全年住在醫院裡,處于自我封閉的階段,任人每天來給她打針喂藥,任人給她換衣服洗澡,任人進出病房,不管是誰,她毫無反應,度過了求死的那段時間,她每天坐在那發呆,長久長久的發呆。
那一年她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是第二年春天,林氏瀕臨破清算的新聞出現在電視機上,她終于有反應了,願意開口了。
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要嫁給孟晏珩,我要你們家救林氏。”
一病房的人被震驚,甚至驚動了孟梁華,但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孟梁華沉穩道:“孩子,你不嫁給晏珩我們家也可以救林氏的。”
“不行,隻有嫁給孟晏珩我才放心,他要保住林氏,要保住我手裡的股份。”
根據遺産繼承法,爸爸媽媽和哥哥的股份全都會轉移到她名下,但她也知道,她才十七歲,憑自己她很難保住這些股份。
而林孟兩家僅有的一點交情裡,她唯一認識孟晏珩,知道他是孟家最優秀的繼承人。
所以當時她要挾道:“我媽媽的心髒救了孟奶奶,你們家應該還恩。”
但其實,這恩他們家已經還了。
一命換一命,她能活下來全是孟家從閻王爺那把她搶回來的。
孟家能用的财力人脈資源能走的特殊通道通通動用了,甚至把國外頂尖的一整個醫療團隊都請到了國内來。
所以她才活下來了。
但她不講理而任性的強求來了這段婚姻。
“他對你好嗎?”靳一問。
靜霧點點頭,“他還幫我保住了我們家被拍賣的房子。”
難怪,這幾年他接觸那套房産,不論他開價多高都沒用。
明明他們才是從小到大的玩伴,明明他們認識最早,可是,他好像總晚了一步。
靳一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和疲憊感,就好像,這些年挺着他的那口氣忽然一下子被抽空了。
像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靳一是靜霧為數不多願意袒露真心的人,她和靳一一起靠着沙發背,靳一大剌剌的敞着腿,仰頭看着吊頂發呆,而她抱着腿,臉頰枕在膝蓋上,輕聲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
靳一的聲音很低很淡,沒有任何情緒,“為什麼又是對不起?”
“以前我讨厭你總是情緒反複無常,對我忽冷忽熱,我總是埋怨你,不理解你,對你很沒有耐心。”
靜霧還記得,一開始她還會關心他的心情,嘗試去溝通,想各種辦法哄他高興,包容他。
可是後來次數越來越多後,她的忍耐達到頂點,一反常态的用相同的态度來表達自己的煩躁和生氣。
從那次之後,靳一很少再無理取鬧。
那時她不懂,所處位置也不一樣,隻高興自己終于找到了治他的方法。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變乖變懂事,是他意識到了她這裡不是可以無底線任性的,所以自己安分了。
她用憤怒和冷漠拒絕了他釋放出來的情感需求信号。
現在她處在靳一曾經處在的位置上,知道是什麼感受了。
靜霧問他,“你那時是不是常常委屈?”
靳一擡起一條胳膊遮住眼睛,嘴角很輕的揚了下,“是啊,覺得你笨死了。”
笨到看不出我喜歡你,笨到我是在吃醋都不懂。
可是我不能告白,我察覺不到你對我是否有一丁點喜歡。
靳一放下胳膊,倚着沙發半撐起來,此時他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又換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曲起指節敲了敲女孩的額頭,笑道:“不管怎樣,林夏夏,我這裡永遠是你的後盾知道嗎?”
“很痛!”靜霧捂着腦袋後退,狠了他一眼。
“問你話呢。”
“知道了。”
想起什麼,靳一問,“21号你生日,一起過嗎?”
看出來她猶豫,“如果一起過,21号之前我就聽你的,好好工作,不來找你了。”
“好。”靜霧點點頭,又強調,“但你也要答應我,你不要為了我去得罪孟家好嗎?雖然我嫁進了孟家,但我真的沒有受委屈,孟晏珩真的對我很好。”
“你怕我找他麻煩?”
“我是擔心你!”
靳一嘴角扯起絲笑,“那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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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霧回到宿舍時三個室友都一臉驚訝。
“你沒回家呀?我們都以為你回家了,之前你周末不都經常回家嗎。”
“現在不用了。”最近婆婆沒給她打電話發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她和孟晏珩的氣。
不過她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畢竟上面還有孟晏珩這個最直接的罪魁禍首頂着。
嘉宜:“為什麼呀?你别不是跟家裡吵架了吧?”
靜霧搖搖頭,“沒有。”
林芮:“那為什麼?”
靜霧發現了室友們的細微變化,就像現在,她們不再像之前那樣特别特别的有分寸感,她們會非要她表達出真實的想法。
靜霧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喜歡跟你們待在一起。”
那棟房子冷冰冰的,很安靜,也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