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煙越看越覺得有趣,步步沉淵,足下青苔濕滑,身後似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
身前的雕花木門忽地亮起一道金線,江寒煙本能地向那個方向靠攏。
兩道熟悉的聲音在門扉後響起。
“你們,去桃源村了?”
“是,那裡為何......”
“你母親死在那。”
......
江寒煙瞳孔驟縮,三息之間,胸口的纏枝蓮刺繡不停地上下起伏着。她不敢久留,向後退了出去。每退一步,頭頂的月光便随着她的腳步暗了一分。
退至書櫃後,江寒煙再次扭動瓷瓶,密室的入口在她的身後無聲閉合,不留一絲縫隙。以足跟為軸,江寒煙緩緩旋身。
案台上,博山爐吐出的香霧還在微微晃動。視線掃過梁柱上那排極細的針孔,江寒煙冷嗤一聲。蓮步輕移,快而不亂,迅速退至門外。
......
夜色如墨,江寒煙向前走着,正準備撕下面具。身後卻忽地傳來一陣衣物摩挲的窸窣聲,江寒煙猛地加快腳步,沈聽肆的聲音卻不适時的在身後響起。
“等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回廊拐角處,江寒煙足尖一滞,眼底凝起一層薄冰。“公子,有什麼吩咐?”
沈聽肆神情疑惑,眸光無意間落在江寒煙發尾露出的針尖上,便誤以為她是做針線活的侍女。袍角被風吹起又緩緩落下,沈聽肆站在原地,朝江寒煙微微俯身。
“打擾姑娘了,我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方才你有沒有見到國公大人回來,我有事向他禀告。”
聞言,江寒煙眉梢一揚,歪頭看向沈聽肆。故作蹙眉沉思,清了清嗓。回身體行禮道。“不曾見過。”
江寒煙說着,不禁在心裡暗自發笑,看來是時候要重新定義一下自己對沈聽肆的看法了。
他似一座沒有入口的迷宮,霧鎖重樓。而江寒煙徘徊在迷霧中,尋找着落腳的地點。
“公子若是無事,那婢子便先退下了 。”
回廊穿穿堂風過,燈籠内的燭光忽地一矮,竊走不知誰的私語。衣裙翻飛之際,江寒煙轉身離去,驚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沈聽肆站在原地,目送眼前人的身影越來越遠。燭影搖曳間,也不知是何緣由。沈聽肆忽地想到了江寒煙,想到了她站在府門外,抓着江無妄的袖子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
心口猛地縮緊,階下樹影沙沙作響,夜風帶着涼意撲過面頰。本應是心曠神怡的一刻,沈聽肆卻隻覺得胸口發悶。
沈聽肆的手有些發抖,他不想再看見江寒煙哭,更不想看江寒煙這麼害怕一個人。
是夜,更闌人靜時。江寒煙獨依西窗,徹夜未眠。垂眸看向臂上的疤痕,頓時心中思緒萬千。
回南疆前,江寒煙總覺得往後的日子不會再比七星司更苦了。畢竟在那,她就是個任誰看了都能踩一腳的質女,每天連活下去都是奢望。
如今江寒煙明白,她錯了,大錯特錯。活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那裡要累。但無論怎樣,江寒煙都要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有機會把解扶楹從七星司救出來。
......
曉色浸窗透天光,昨夜熏爐香猶在。
江寒煙站在銅鏡前,纖指拂過步搖,束腰收緊,将衣襟的微皺細細捋平。行至江無妄房門前駐足,徘徊不定。
“哥哥,你在嗎?”
“哥哥?”
......
指節在門闆上輕扣三下,江寒煙靜待片刻,屋内依舊寂然。
江寒煙忽覺異樣,往日此時,江無妄早早便練功回房,今日真的這般冷清?想着,江寒煙緩步向後退去。朱唇微撇,似嗔非嗔地勾起半邊唇角。
“哥哥,我要出門了奧,至于去哪,我還沒想好。我先來知會你一聲,若是太晚了回不來,要記得來接我回家......”
江寒煙的身影伴着話音逐漸消失在國公府。行未數步,她便拿出一早準備好的面紗,想趁着還沒走遠,準備找個沒人的角落裡戴上。江寒煙提起裙擺,三步一顧,踏過雜亂的木堆,朝暗處走去。
忽地,身後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江寒煙站在原地,微微側過頭,沒有動。停息間,一股沉重的威壓襲來,帶着昨日主廳博山爐中淡淡的沉木香。
“我的荷包呢?哪去了?”
江寒煙蹲下身子,擡手便要覆上眼前一根布滿木刺的棍子。
如她所料,腕間被一陣急切的力道握住。沈聽肆急切的聲音在身後想起,江寒煙轉過身,雲鬓上的步搖輕輕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