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洲像是鼓足了勇氣了才講這句話說出口,音落時,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想,墨池說的總歸也是有些道理的,自己不試試,怎麼知道江寒煙到底有沒有變呢。
不過,就算江寒煙變了自己也可以理解,畢竟小姑娘長大了,還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性格上有些變化也很正常。
從前種種皆是她陪在自己身邊,那如今,他又何嘗不可以反過來呢。
江寒煙在心裡懊惱地拍了拍腦門,怎麼回事,腦子和經脈一起調壞掉了嗎!怎麼能把裴聞洲的設定給忘了呢。
“咳咳,當然可以,我就是怕裴哥哥太累了,想讓你早點去休息。”
話畢,江寒煙擦了擦鬓角的細汗,心虛地瞄了瞄沈聽肆的反應,又恰好對上他幽怨的眼神,趕忙閉上眼睛。悄悄擺了擺右手,直到自己的視線被裴聞洲完全遮擋住。
“喝吧。”
“我自己來就好了,裴哥哥。”
“小煙,不用跟我這麼生分,這沒什麼的。”
江寒煙躺在床榻上,耳畔傳來的交談聲也逐漸模糊起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傳來的是沈聽肆不容置喙的聲音,“裴軍司,您日理萬機,事務繁忙,還是不勞煩您了吧。我畢竟是郡主的侍衛,還是讓我來吧。”
......
庭院内,已是朱砂符紙遍地。蓮花香爐置于青銅鼎一側,梵香缭繞,無風自散。映照在那身着寬袖黑袍法衣,左手執桃木骨杖,右手拿星雲羅盤,口中還念誦着晦澀咒語的女子身上。
江寒煙被沈聽肆抱着放在了符文的正中央,看着四周散落的木枝,沈聽肆皺了皺眉,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在離開前将自己的外衣褪下,墊在了江寒煙的腦後,對上那桑慕審視的神色,匆匆離去。
待沈聽肆離開後,桑慕将環繞在江寒煙四周的七盞油燈依次點燃。從袖口間取出一根銀針,刺向江寒煙的中指,而後将羅盤覆了上去。
“天幹地支,陰陽相合,今我開壇,天公明示.....”桑慕一邊在口中念着咒語,一邊向後退去,繞着油燈逆時針起舞。
此刻的江寒煙,便如那籠中戲獸一般,四四方方的角落裡,神色各異的人們無不在打量着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沒過一會,法壇四周的朱砂符紙便被一陣陰風刮起,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氣息在流動。
桑慕緩緩停下腳步,手中羅盤的指針也瘋狂旋轉起來,順着指針最後停留的方向。最終,桑慕停在了第四盞油燈前。
“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桑慕取下腰間的銅鈴輕輕晃動,本應悅耳動聽的鈴聲,卻異常沉悶。
揮動骨仗,指向油燈搖搖欲墜的火光,再擡手一揮,那零星的光亮竟被骨杖帶了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火光,帶起桑慕腰間的輕紗,一道駭人的劍傷若隐若現。
正對着的第一盞油燈的方向,竟驚起一陣凄涼的哭喊聲,恰與方才那鈴聲相呼應。而那第一盞油燈後站着的人,便是沈令儀和她身後的江逢。
......
儀式結束後,桑慕朝着江鶴眠的方向行了一禮,随後擡起頭,低聲道:“回禀國公大人,臣女已經對郡主的病因有了答案。但,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且放心直言便可,不然我們找你來是做甚的。”
“那臣女便直言不諱了,若是說的那句話惹了在場哪位大人不快,還望見諒,畢竟臣女也是受人多托。不過,各位也請放心,開壇做法,乃是通天地日月之事,臣女絕不會信口胡謅。”
言罷,桑慕垂下頭,恭恭敬敬地朝着四個角落拜了一拜。“臣女認為,郡主的心病,是大于身病的。或者說,這是郡主的一種自我保護,她将自己的心病藏了起來,但不巧的是,這片區域恰好又被人撕開了。加之,受了到了驚吓的緣故,從而導緻舊傷複發,久不能愈。”
“若不能及時解決的話,郡主恐遭大難!不過,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根據臣女羅盤停下的方位來看,這位系鈴人,不出意外的話,便是......”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桑慕的視線望了過去。但真正敢對上視線的,隻有江鶴眠一人。
“夫人,這......”江鶴眠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場無聲的審判,将話語權交給了早已看破局面,卻不得順着局勢一步步踏進去的沈令儀。
昏黃的燭光在沈令儀臉上投下扭曲的陰影,她扯了扯嘴角,看着躺在地上的江寒煙,嗤笑一聲。神色和她初見江寒煙時的神情别無二緻。
随後對上江鶴眠的視線,咬牙字句道,“妾身自知行事沖動,願自請去玉峰寺祈福一月,抄寫佛經,替寒煙祈福。”
“逢兒呢?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