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骐順着沈郗予的視線看向窗外。

窗外的樹被吹得搖搖晃晃，風刮得正緊，雪片像一席扯破的棉絮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

梁骐看着雪花也看着沈郗予。

這一年，兩個人都在對未知的迷茫，和在與對方不斷拉扯着的感情中，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和世界不斷交手。

“嗯，下雪了。”他像是在喃喃自語。

旁邊的同學也都注意到外面飄着的雪，一個個興奮地往外面伸頭，完全無心課堂。

英語老師是一個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看到這景象索性拍拍桌子，“都給我把頭找回來開始背書吧，課後默寫如果全班都對了，今天晚上我的晚自習給你們放岩井俊二的《情書》，不過要給看英文版的啊。”

下面有同學打趣接話，“老師！你是不是早戀過！”

惹得班裡面瞬間充斥着歡笑聲。

英語老師沒承認也沒否認，笑罵道，“兔崽子們，再叫不看了。”

班裡面立刻爆發出嘈雜的背書聲，那氣勢比跑操的時候喊口号時還要中氣十足。

沈郗予的記憶力很好，那些單詞早在第一遍學的時候就熟爛于心了。

此刻她望着窗外發呆，不知道是在看雪還是單純放空。

梁骐也沒叫她，等着她從自己的世界出來。

“你會高考嗎？”沈郗予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梁骐一嘴。

梁骐不知道她怎麼會問起這個，但讓他如鲠在喉的是，他自己竟然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清楚，真的不清楚，最近項目進度很艱難，有想收購他們的公司明裡暗裡給他們下絆子。DECA的決賽又快到了，他忙得焦頭爛額，梁骐不清楚自己最後到底能做成什麼樣，他也無法給沈郗予準确的回答。

沈郗予看他久久不說話，自己給了彼此一個台階，“沒事兒，就随便問問。”

擋在他們中間的現實問題太多了，梁骐給不了她會不離開的準話，她也給不了梁骐堅定不移的等待和信任。

但沈郗予不得不承認，在和梁骐的相處中，她潛移默化地學會了更柔軟更坦然地處理人與人的情感羁絆。這是她曾經十幾年都不曾有人教過她的。

陪伴并非泡影，隻是變化是永遠不變的。

*

在上課時間看電影的誘惑力還是太大，十七班當真罕見地做到了全員全對。

晚上的晚自習，英語老師早早就搬着椅子坐到後排，吩咐課代表放電影。

大家把窗簾和燈全部關上。

電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開始了，班裡沒有人再說話。

“可能你懷有羅曼蒂克的幻想。”屏幕裡的藤井樹對博子說。

沈郗予早就看過這部電影，不過當時的環境沒有這麼應景，她是在一個炎熱的夏天傍晚自己一個人看的。

這會兒她其實在偷偷打量着梁骐。

“可是現實則殘酷得多。”

梁骐瘦了。

他看得很認真，臉被屏幕裡的白光映照地清晰，沈郗予在心裡默默描繪他的眉眼。

電影的結尾已經不再是銀裝素裹的季節，博子在微風中翻開了那本《追憶似水年華》。

沒由來地，沈郗予漂亮的眼睛墜下一滴淚，梁骐突然轉過頭來看她，沈郗予面無表情地躲他的目光，梁骐最終什麼都沒說，輕輕地捏了一下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很隐晦的動作，但沈郗予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

梁骐今天少見的在學校呆了整整一天。

傍晚放學後兩個人坐在一家便利店裡吃晚飯，沈郗予買了一份蔬菜沙拉和店裡冬日特供的綠豆粥。

可能是太冷了，店裡沒什麼人，外面的雪還在斷斷續續下着，看起來大有明天早上會積雪的趨勢。

梁骐面前熱氣騰騰的泡面給前方的玻璃都熏上了一大塊水汽。

“吃那麼點兒能吃飽嗎？”梁骐看着沈郗予面前看起來寡淡無味的蔬菜沙拉。

沈郗予這兩天有些沒胃口，如果不是陳甯周他們喊着吃飯，她自己就沒怎麼吃過晚飯。

“能啊。”沈郗予塞了一嘴草，把梁骐給看笑了。

他起身去貨架上拿了兩個鹹蛋黃味道的飯團，去前台加熱後，把撕好的那個遞給了沈郗予。

沈郗予拿過飯團，一聞味道就知道是她喜歡的鹹蛋黃味兒。

慢悠悠吃完晚飯後，外面的雪還沒有要停的樣子，兩個人索性拿出真題開始刷。

“選擇題，半個小時，來比正确率，比不比？”沈郗予挑釁地沖梁骐挑挑眉。

梁骐來了興趣，“你比不過我的。”

“試試啊。”沈郗予拿手機掐了個三十分鐘的表。

*

“說你比不過我。”梁骐對完答案後，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沈郗予也沒有沮喪，不過是一時興起的比賽，她也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赢不了梁骐的。

“姐讓着你罷了。”她語重心長地拍拍梁骐的肩膀。“人情世故懂嗎，弟弟。”

“你多大啊，還喊我弟弟，沈郗予。”梁骐拍拍她的腦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