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三年,新歲剛過。
雪花仍簌簌的往下墜,壓的沈府的屋檐似更低了些。
今歲秋闱榜上仍未有沈年,沈修撰面上已經許久不見有光彩了。
誰料年關剛過這位二世祖竟又惹出一樁醜事來,還差點被閻王索了命去,沈修撰發了場大脾氣。
東院暖閣内日光映入簾内,女子的發髻松松散散的垂在肩上,脖頸還殘留着淡淡的一圈傷痕,她捂着心口着支撐起身,後背的衣衫浸濕了一大塊。
一盞熱茶入口,五髒六腑都舒坦了不少。
女子起身下榻安坐,伸手去觸銅鏡中自己的面容,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穿進了一本女尊文裡,成了裡面惡毒反派的炮灰妻主沈年。
書中沈修撰為逼女兒沈年專心讀書,将她關在城外的寺廟,不想沈年勾搭上一鳏夫,被她剛過門不久的夫郎林聞溪發覺,下藥欲讓沈年偏癱回府,不料被一流竄的命犯撿漏,沈年被奪财害命。
成為鳏夫後林聞溪徹底扭曲黑化,他見不得人好過,對書中男主也就是沈年的庶弟沈嶽屢下黑手,讓男女主誤會多年,之後更是親手毒害數人,将沈林兩府付之一炬。
可謂是實實在在的奪命毒夫。
現下她好死不死穿過來,不光日日要與這蛇蠍之人相對,夜裡還要與他同睡一塌,叫她如何敢閉眼安睡。
一連三日吊着眼皮熬到天亮,等到林聞溪出門請安後她才敢合眼補補精神。
好容易屋子裡有現在這般清淨的時候,沈年眼珠一轉,拉開妝奁将裡面的珠寶金钗一件不落的塞入衣襟之中。
沈府就是個魔窟妖洞,裡面沒幾個正常人,三十六計走為上。
按照劇情女主應在蘭城,之後堤壩貪腐案發女主一家被牽連下獄,她要早一步去提點女主脫身日後好抱她大腿。
忽聽見門外有人聲,沈年心中一驚,手忙腳亂将妝奁推回原位。
“三娘醒了怎不喚我。”
林聞溪推門而入,溫和的聲線鑽到沈年的耳朵卻像刀子直往她心口紮,她蹙起眉頭扭頭将視線落在他身上。
那張臉一如書中所描述的棱角分明,但他的眉眼卻是圓溜溜的,搭在他臉上不顯違和居然分外端正,挑不出錯來。
“今晨我同你說過,我已好了不用過來照料,你怎又來了。”
“爹爹他不放心,再說三娘大病初愈,我怎好撒手不管呢。”
林聞溪端的一副賢夫孝婿的模樣,說話間擡手撥開珠簾朝她走過來,取下外衫又來服侍她穿衣。
沈年自覺無福消受,“我自己來便好。”
二人指尖相觸被沈年被他手上的溫度冰了一下,下意識擡眼卻與他四目相對,他眼中盡是夫妻柔情,彎嘴一笑。
沈年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能裝。
“還是我來吧。”
林聞溪握住她的手腕貼近她圍過來,靠得太近沈年都沾到了他的一身冷氣,她利落抽手微微後退偏過腦袋避他。
慢條斯理替她理好衣擺,林聞溪直起腰瞧見她的動作僵了一瞬,而後攀上她的肩溫柔淺笑,“我炖了湯給你補身體,三娘嘗嘗。”
沈年聞言臉色一白,書中林聞溪為保自己在沈府的地位,不惜下藥讓沈年半身不遂,現下又能安什麼好心。
這湯裡估計又不知添了什麼東西進去。
“我還有事,你自己留着喝吧。”
沈年甩袖欲走。
林聞溪扯住她胳膊:“三娘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
“三娘的病剛好,外頭還飄着雪,還是在屋裡呆着吧,過些日子再出去。”
沈年被他纏的心煩,回嗆他一句,“我都說我身子已經好了,你攔我究竟安的什麼心。”
林聞溪聞言狐疑的盯了她一眼,面色一沉,“我自然是為三娘好,出去萬一撞見母親,又要生出事來。”
沈母為人最是迂腐古闆,原主做出這種荒唐事,她估計臉都要被氣歪了,不知又要怎麼罰她呢。
前有狼後有虎,她是一日也不能在留了。
沈年使了力掙開,沒想到林聞溪一下跌坐在地,不過她顧不得這些了,徑直推門向外奔。
沈年一腳剛邁出院門,便被兩位女使攔住去路,一瞧便知是沈修撰身邊的人。
“主家吩咐了,若三娘子要出去需知會她一聲。”
林聞溪緊跟着緩步而出,他雙手合于身前,眼神幽幽的站在門前似料定了她會回來,活像一隻吐着信子蓄勢待發的毒蛇。
左右是躲不過的,她犟着臉向林聞溪挑眉一笑,“去便去。”
沈年總歸是沈家唯一的女兒,沈修撰還能把她打死不成,而且沈修撰要的不就是沈家的前程嗎?
她給她吃一顆定心丸就是。
畢竟她可是帶着她的實習車間穿過來的。
林聞溪聞言捏緊了手心,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
兩人引她到堂前,沈年趁走路的工夫,屏氣凝神在空間内輕車熟路做出一把小鋼錘,藏在袖口向屋裡邁步。
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檀香味,屋内靜的可怕,隻有香爐中香料燃燒的聲響。
沈修撰正端坐在案前,手中慢悠悠盤着一串玉珠,隻簪了根銀钗,一身青衣威壓十足。
“母親,女兒想出門。”
沈年微微低頭試探開口。
“哦?要去哪啊?”沈修撰帶着一種戲谑的語氣問。
沈年聽着心裡發冷,說話的時候不免微微顫抖,“蘭城。”
“去那做什麼?”
“這一時半刻說不清楚。”
“你說不清楚!呵呵!”沈母鄙夷冷笑。
“你說不清楚我替你說,你不過是惦記那莊上的鳏夫,着急與那賤人尋歡作樂嗎?”
沈年為自己辯白:“我并非要去尋他,日後我再不會與他來往,母親莫要想偏了。”
“你當我不清楚你是何東西嗎?你說的話有哪句是作數了的,我看我遲早要亡在你這逆子手中!”
眼見沈修撰是真的大動肝火,沈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女兒鬼門關裡走了一遭是真心悔過,您慎言。”
“悔過?你衣襟裡藏着什麼東西當真以為我不知道!若不是出去尋歡作樂何須私帶出去?”
沈年一時驚詫,“是林聞溪說的?他何時來的?”
“是我特意吩咐他看着你的,林家好歹也算清貴人家,他還有心收攏你把事情告訴我,已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