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聽外頭是什麼響動。”
林聞溪被沈年壓着手腳動不得身,邊出聲喚邊用腦袋蹭她,沈年半仰起身子半夢半醒的去聽。
又是掃院子的又是剁菜的,還有在砧闆上搗衣的,一聲聲敲打人也跟着心顫。
沈年下榻微支起點窗縫去看,原是沈父身邊的那幾個小侍在忙活。
她心煩揉了揉鬓發,朝林聞溪說了一聲,“又是父親的人。”
林聞溪聞言慌裡慌張下榻将衣裳往身上披,口中絮絮念着:“父親不見我起來,怕又要尋我的茬了。”
邊說着鑽到沈年身前,腦袋偷瞄着院中怎麼回事,手中牽着她求援,“我的手還痛着,三娘給我系下衣裳。”
他一個人亂做一團。
“父親沒來,不用怕。”
沈年俯首下去理他的衣衫。
林聞溪虛驚一場扶在她肩上,“三娘又唬我。”
沈年笑他:“你自個和耗子見了貓一樣,話都沒聽清就鑽過來,又怪我了。”
“三娘沒見到昨日父親氣勢洶洶進屋裡瞧見我的架勢,若不是我躲的急就要被父親命人從榻上拖到地上立規矩了,全憑有我們的孩兒在才算作罷。”
林聞溪在沈年面前嘴裡的話不少,另又添油加醋了幾分,繪聲繪色為沈年講述昨日的“兇險”情形。
沈年隻記着他善下藥毒人,沒料想林聞溪還會這般搬嘴弄舌,賣慘取巧的招數,将他的話全數信了。
沈年擡起頭來,抱他在懷中安撫道:“你一向也不是個軟柿子,怎麼就成了隻羔羊任他揉搓。”
林聞溪枕在她肩上,“父親打心底裡不待見我,又是頂在頭上的長輩,此時我能翻出什麼浪來,姑且熬着吧。”
“我日後是顧不上你了,你要自個想想法子才是。”
林聞溪在背處微微笑着。
“三娘子和少君該起身了。”小侍在屋外輕輕叩門。
林聞溪拉着沈年坐到塌邊,在銅鏡前理了理儀容前去開門,沈年意會半倚在軟枕上假裝打着哈欠。
那小侍合手進屋中來拜見,“少君有身子不便照料三娘子,主君命我前來服侍。”
沈年裝腔作勢的嗯了一聲。
小侍便到近前越過林聞溪,搭手扶着沈年下榻,娴熟的取下沈年的衣衫為她穿衣。
那人生的柳眉俏眼,身形更讓人移不開眼長的細腰寬胯,一瞧就是好生養的。尤其是那雙嫩生生的手,停在沈年身上打着理衣裳的幌子摸了好幾下。
林聞溪瞧着小侍的路數,就知道沈父這是想他到沈年榻上伺候才差不多。
“我雖不濟服侍三娘穿衣的力氣還是有的,你先下去。”
林聞溪實在看不下去欲将小侍從沈年身旁支開。
“少君,主君吩咐過了這些事由我做便好,您好生歇着。”
這小侍是沈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沈父跟前聽用,做了十多年下人誰都想過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做一回主子,此番得了沈父的意有恃無恐,半點都不懼林聞溪。
見他提起沈父,林聞溪不好發作,沈年替他開口斥責了一句:“他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父親從哪尋來的人這般不懂規矩,我等會去回了父親問一問。”
小侍一聽這話垂首将身子縮起來,府中人都曉得三娘子是沈父的心肝,惹了她不快沈父溺愛起來,拿下人給沈年出氣是常事,手段他是見識過的,害怕向沈年求情道:“我一時失言,求三娘子寬恕。”
“這是我和少君院中,不是在父親面前,最好安分些。”
沈年邁步向林聞溪給兩人冷聲甩下句話,他一時不敢再作聲。
坐到桌上,沈年下意識先舀了一碗粥端給林聞溪,林聞溪咳了一聲提醒。
“你且幫我嘗嘗味道如何,燙不燙嘴。”沈年找補了一句。
林聞溪握勺抿了一口,裝了一副被燙到的樣子掩着嘴做痛。
沈年配合着他演的像模像樣,十分嫌棄道:“做什麼都笨手笨腳的,當心咽到肚子裡燙到我女兒。”
說罷轉頭吩咐那位小侍,“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趕快去給他晾杯涼水來,呆頭呆腦的。”
“是……是。”
小侍灰溜溜的出了門去。
林聞溪光顧着誇沈年演的好,沈年一碗粥喝完,他的幾乎還未動。
沈年趕着出門上任,留了他一人在桌上。
林聞溪在林府偌大的後宅中浸了多年,深明後院中男人暗地裡的你争我鬥。
他剛有了孩子,沈父就火急火燎往自己女兒身邊塞男人。大抵是看見沈年對他上了心,日後他若再生下沈家的長孫女,便要在他這個新婿面前落下風了。
若扶這幾個心腹小侍到沈年跟前,日後生下孩子沈父養在自己身邊,也算有個底氣。
林聞溪洞若觀火,一口口喝着粥思忖。
他對沈父暫且無計可施,但拿捏起一個小侍來卻有的是法子。
若擱從前他也不必費太多心思去周全,但現在顧慮着沈年,他不能做的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