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撰從獄中出來被随從攙扶着上了馬車前往官屬尋沈父。
沈年回院途中被一輛馬車攔住路,從側邊簾中探出一隻玉扇來,穿過縫隙沈年瞥見宋昭拂的臉。
她颔首隔着車簾作禮,恭敬喚了聲宋大人。
宋昭佛在裡面悠悠說道:“沈三娘子可是欠了我好大一個人情呐。”
沈年不明所以,思忖了一瞬隻想到或許是她今日告假又惹了這位宋大人嫌,“家中突生變故實是抽不出身,望大人體諒一二,日後定不會再缺值。”
“請沈三娘子上來說話。”
車夫聞言将車門打開半扇,跪伏在地上示意踩着她的背上去。
“宋大人我家中……”
沈年正想婉言推辭,宋昭佛出聲打斷她。
“沈三娘子的父親派人來強擄那林氏,已被我的人救下安置到别院去了。”
沈年啊了一聲,看着車夫的背無處下腳,抓着木框連蹬帶爬的滾進了車廂,宋昭佛皺着臉向後一躲。
“放心沈娘子的郎君暫且無礙,本官已留了大夫照護。”
“謝宋大人相救,我一人分身乏術顧得了這頭就要落下那頭,已是心力交瘁,若再出什麼意外,真要去撞頭了。”沈年說着從木闆上坐起來拍了拍衣上的塵土,“不過宋大人怎會剛巧在我家院中?”
宋昭佛被沈年問的一愣,拿扇面在額頭上敲了敲才說道:“本官想去問問沈三娘子何時能回來當差,正撞見沈主君的人持刀帶棍的沖進來,情急之下隻好命随從将林氏連同他屋裡的那侍從裹着被褥擡出來救走。”
沈年道:“宋大人大恩,來日我定備一份厚禮呈送到您府上。”
“什麼厚禮都不如沈三娘子對朝廷還有陛下的忠心,你可明白。”
宋昭佛本在京中耳聞沈年的技藝,覺得不過爾爾,自前幾日親眼所見便被其折服,這樣不可複得的大才要早些攏到手中,若遲一步被有心之人掌控,新帝的鳳位恐怕更加搖搖欲墜了。
她這話中有話,有意垂青,更有意試探。
宋昭佛将手中的扇子折起把玩,盯着沈年的眼睛審視。
沈年哪裡懂這些官場門道,一味的剖出真心想什麼便說什麼:“此事關乎數千百蘭城百姓的性命,待府中的這些事了結之後下官定會心無旁骛,不負陛下所托竭心盡力。”
宋昭佛難得對着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沈修撰是官場中曆練多年的老油條,又滑又膩的,嘴裡的話不知那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宋昭佛極不待見她。
不料想這沈年心如白紙一張,清新無邪一眼可以看到底。
宋昭佛滿意的在心中盤算給陛下上書求賜給沈年個一官半職好徹底将沈年拴牢,再無别黨可依。
馬車停在一間高牆大院前,門口擺着兩隻威嚴的鎮宅神鳥,十分氣派。
“沈三娘子的那間小院已被那幾幾個歹人砸壞,無法住人了,過兩日将東西搬過來在此住便可。”
沈年受寵若驚都不知該如何言謝了,目送着宋昭佛離開才推門而入。
門後有兩人持刀把守,沈年瞧着她們的裝束同先前所見的那些甲衛如出一轍。
“宋大人命我等在此護院,沈娘子日後安心出門當差就是。”
沈年點頭道:“辛苦,辛苦。”
院内陳設古樸雅緻,穿過前面的一間廳堂,是一間書閣,門匾上提着“素台閣”三字。
閣中擺着幾個大木架子,不過空空如也,一本書都沒有。
這顯然是别人住過的舊宅,沈年心中描摹着原主人的畫像,應是個手不釋卷,癡迷文賦的世家才女。
從後門而出便是主屋,門前值着幾排綠竹芭蕉,過了早春散着嫩生生的淺綠,将她心中的郁氣淨去不少,暢然開懷。
林聞溪身子痛又受了驚吓被人稀裡糊塗擡到這裡來,想合眼養養精神卻頻頻被夢驚醒。
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以為又是白石端了什麼藥進來,他沒力氣坐起來也不想再往肚子裡灌那些苦藥了,假裝閉上眼趴着不動。
等門推開他辨出是沈年的步伐,一轉頭正對上她熬得滿是血絲的眼睛,憂心地問他話:“覺得好點了沒,可是還疼的厲害。”
林聞溪數了數她已是一天一夜沒合眼了,拉着她的手進被中躺下道:“喝了大夫留的藥,已經安穩沒那麼疼了。”
沈年側過身将手心溫在林聞溪的小腹處暖着,讓他能好受一些,“我已經替你懲治了害你的人,将他送出了沈府,日後他沒機會再來打罵你了。”
“父親他怎麼肯的?”
沈年:“他當然不肯,是我逼母親這麼做的。”
“那父親還派人來擄我做什麼,是想魚死網破殺了我不成,”林聞溪邊說邊思考,“可除了我,三娘和母親更不會容他了,這不是又添了一把火嘛。”
沈年擡手揉了下他的腦袋:“你無恙便好,大夫囑托了叫你日後勿要再多思多慮,好好養你的病,費心思猜這些也無什麼用。”
林聞溪劫後餘生,冒着一股子傻氣,嘿嘿的笑了幾聲。
“是......是......三娘教訓的是。”
他靠在沈年懷中,沈年分明能摸得到他身上的根根肋骨,林聞溪實在是瘦了許多。
“往後每日多吃幾碗飯,養成之前那樣身上有點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