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十幾年未曾有此般熱鬧了。
河岸邊鎮水神獸上綁了一段大紅綢緞子,神獸側旁新刻的石碑上的字墨嶄新,林聞溪眯着眼一字字念過很快念到沈年的姓名。
白石手中舉着把蒲扇遮在林聞溪的頭頂,把頭探到他的肩膀興沖沖道:“我不識字,少君給我指指三娘子的名字在哪呢。”
林聞溪的臉被烈陽照的微紅,擡手指着石碑第二列打頭的兩個字給白石瞧。
一聲隆長的号聲後,祭壇上鼓聲震起,帷布徐徐拉開。
沈年手中握着根檀香,一抹月藍色的官服在跟在幾位紅袍官身後一眼矚目,她表情一絲不苟似乎生怕出什麼差錯,跟着前面幾官的動作将手中的香擺進香爐中向面前的河神像拜了三拜。
幾人拜完了神像,為首的宋昭佛邁着官步向前走到祭壇階前宣诏,圍在祭壇的成千百姓跪拜一地高呼皇帝聖明,福澤百姓。
而後牽來了三牲祭神,宋昭佛親筆提了張匾這堤壩才算是昭告落成。
沈年從祭壇上階上邁步而下,被那日雨夜救的幾人圍上來灌了一杯酒。
這酒格外的烈,沈年本就在祭壇上曬的額頭滴汗,喝了這酒愈發覺的熱,臉變得紅撲撲的捂着喉嚨問:“這是什麼酒?”
幾人呵呵笑着,“這是我們自家稻谷釀的福泉釀,沈大人要走了喝一盅我們這酒讨個福氣,往後順遂。”
沈年擡手抹了抹汗笑了笑道謝。
“謝什麼,沈大人救了我家郎君還幫我等重蓋好了屋子,是我們要還沈大人的恩情才是。”
“唔——”那小姑娘費力擠到沈年面前轉頭向幾人道,“沒瞧見沈大人都被擠的一腦袋汗嘛,不要圍着她了。”
她仰頭露齒一笑牽上沈年的手往人堆外面去,她這個半大不大的姑娘倒是無人管的住,不顧幾人的挽留帶沈年走到一處樹蔭下用袖子幫她擦了擦汗。
沈年摸摸小姑娘的臉:“你又幫我解圍了一次呢。”
小姑娘眼神清澈見到沈年的動作,抓着衣角為難地垂下小臉。
沈年疑惑問道:“怎麼了?”
小姑娘猶豫片刻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我……我想跟着沈大人學藝,日後同沈大人一樣……我在心中想了許久或許不該來叨擾沈大人,可沈年大人馬上就要離開蘭城我……”
“我樂意教你。”
小姑娘眼眸亮晶晶,擡頭歡喜道:“真的?”
沈年扶着樹幹微笑點頭,“要跟我走的話早點回家和爹娘還有阿婆道别,收拾行李明日中午便去京。”
小姑娘彎着要下跪叩謝她,沈年忙把人起來,擺手叫她回家。
“三娘這是還要收留多少人回京,車轱辘都要壓扁了。”
林聞溪從角落中邁出腳來,兩步走到沈年身邊搖着手中的蒲扇道。
沈年鬓間沾濕的發絲被他送來的涼風吹起,臉上的悶熱散去幾分,她将臉湊的更近,林聞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大的小姑娘占不了多大地方,林郎想想法子将她帶上。”
林聞溪轉了轉手腕拿扇面在沈年額頭上輕輕敲了敲,面上不知是熱的還是被沈年喚他的那聲林郎羞的粉紅,“三娘輕聲些。”
沈年擠了擠眉,“怎了,不是你教我這麼喚你的?”
“僅在屋裡隻有你我二人在的時候才可,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調情……三娘如今有了官身當心被人聽見,告三娘一個言行不正之名。”
“你我都成親多久了,隻是夫妻間的稱謂而已沒那般嚴重吧。”
林聞溪往前探一點臉過來,眼神偷偷瞟向那幾個穿官衣的娘子,悄聲道:“三娘是沒瞧見剛才那幾個災民圍着你說話時她們臉上的神情,眼紅的要滴血了,還是當心些為妙。”
沈年心中了然,那幾位都是随宋昭佛而來的,與她一同隸屬工部。雖先前也隻是點頭之交但還算的上和氣,自那日雨夜過後便是擦肩而過也當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議事的時候幾人當着她面切切耳語,有意排擠。
“夜裡的宴席上三娘多留心些那幾人,說不準喝多了做出什麼來呢。”
“我知道。”沈年雲淡風輕地點頭,拉着林聞溪往前走了幾步看擂鼓舞獅的熱鬧去了。
林聞溪不喜在人多的地方久留,過了正午日頭愈發毒起來了,林聞溪又不怎麼出汗悶着一身熱氣,沈年見他恹恹眯着眼隻引他瞧了幾眼便送他回院中歇腳。
街上人潮湧動,院裡卻是靜谧,一衆侍從都溜到外面趕熱鬧去了。
沈年本打算将他送回來便走的,見院中無人陪着林聞溪進屋等人回來。
沈年從打了一桶清涼的井水,二人捧了一抔水淨了臉,林聞溪眉目舒展人有了精神,去裡間更衣。
官服形制繁複堆在身上不透氣,沈年也跟着進去将衣裳褪下隻着了件裡面的薄紗坐下飲茶。
林聞溪在塌邊透過紗簾見沈年進來,暗自思量了片刻,故意将身前的單衣襟口敞了敞,清了清嗓子開口喚沈年進來。
“這衣裳不好穿,三娘過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