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修買菜時特地多買了些放不久的食材,知道路餘不常做飯,于是借着不能浪費糧食的理由留下來包了一日三餐。
等到他離開出租屋,天已經全黑。
恰好行駛到十字路口,紅燈卡在他停車的前一秒亮起。梁成修停了車,單手把着方向盤,擡眼讀秒的工夫,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梁成修順手帶上耳機,接通電話,沒等他說話,電話對面的人已經冷冷開口。
“你去哪了?”
梁成修眉頭一皺,這才看見來電通話上那串熟悉的号碼。
“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公司,是去了哪裡?”
梁成修眼裡的溫和被麻木覆蓋,他扯了扯唇角:“申女士,現在是華國時間周六的晚上九點。”
“休息日我為什麼要去公司?”
申宋冷嗤一聲:“在你回國前,曜恒一直由你小叔代為管理,盡管做不出什麼成績,但他跟風改動工作時間這點,哪怕不回國我也是知道的。”
“所以?”
“梁成修,别拿這種一戳就破的小把戲糊弄我,我沒有那個耐心和你猜來猜去。”申宋皺着眉,語氣格外嚴厲,“不要以為坐穩梁氏接班人這個位置有多簡單!有時間不如多考慮考慮曜恒的發展前景,回國這麼久了還一點成績都沒有,你應該回家好好反省,而不是在外面胡來。”
梁成修看了眼已經由紅轉綠的指示燈,轉動方向盤拐入車流中,眼神透着冷漠。
“知道了。您還有其他事嗎。”
盡管回答稍顯敷衍,申宋的語氣還是有所緩和:“我已經找人聯系過了,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位羅小姐,不管是家世學曆,都很不錯。你下周找個時間,我安排你們見面。”
梁成修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驟然收緊,眼底的厭惡幾乎要凝成實質,他幾不可察地冷笑一聲。
“您沒必要做這些無用功。”
申宋反駁:“隻是見一面,喜歡的話再多接觸接觸,總不會吃虧。更何況,羅家在華國的實力也還算不錯,有羅家幫忙,你在公司也能更快站穩腳跟。”
梁成修把車開進地下車庫,人卻依然坐在座位上沒動,嘲弄的意味毫不遮掩:“您打算讓我向梁凱安看齊?”
申宋想也不想道:“當然不……”
“可惜,我不是梁凱安。不管是梁氏還是結婚,在我這,都不是别人可以随意左右的。”梁成修語氣平淡,隻是簡單表明的自己的立場。這麼多年的母子,他太了解申宋的固執和極端了。申宋被他困在國外,暫時沒法脫身,對他這個在她眼裡還在“逐步成長”的兒子的掌控欲隻會日漸高漲。
給他安排聯姻就是一個最顯而易見的證據。家族間的争鬥見慣了親人間的反目成仇,申宋潛意識裡害怕他會脫離控制,所以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操控他的人生。
但同時,因為梁凱安的存在,她又極度瞧不起在蜜罐裡泡大的一無是處的廢物。為了讓他在除了血緣關系以外的方面都和梁凱安切分開來,申宋又親自把他教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又要他飛,又不允許他脫離劃定範圍,她就像是個放風筝的人,希望風筝飛得高遠,讓所有人看見她的成果,卻又緊緊拽着手裡的風筝線,企圖操縱他。
然而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梁成修都不可能做她手裡的那隻風筝。
一通電話打了将近半個小時,梁成修隻在最開始的時候不容置疑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場,之後便幾乎都是申宋一個人對着手機在發怒,梁成修隻是偶爾出聲,簡單敷衍幾句後又重新恢複沉默。
直到挂了電話,梁成修才往後一倒,擡手捏了捏鼻梁。
地下車庫裡常年不見太陽,到處都透着冷意和沉寂。車載音樂還在小聲播放着不知名的歌曲,在周遭一片漆黑的環境裡,歡快的音樂都顯得多了幾分詭異。
梁成修冷笑一聲,商業聯姻?
申宋自己就是因為商業聯姻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結果等他看着這對怨侶充滿苦痛的婚姻長大,她卻反過頭又要将他也拖進這個填不滿的犧牲深淵。
商業聯姻有多麼可笑和可悲,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又怎麼可能聽從申宋的安排,傷人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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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保姆呢?賀總終于窮到連個保姆都請不起的地步了?”嚴玉堂一邊挽袖子一邊打趣。
“都放假回家了。”賀子傑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雙大長腿交疊着翹在茶幾上,活脫脫一副吊兒郎當的大少爺姿态。
梁成修随手抄起桌頭的一本食譜往他腿上一敲:“你在家也這個派頭的話,老賀總沒被你氣出心髒病也真是命硬。”
“老不死的一天天就知道膈應人,我巴不得給他氣出點什麼病來,省得一天天光知道逮我。”賀子傑見好就收,把腿縮回沙發上,揮了揮手又說,“好餓好餓好餓,飯啥時候能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