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程曦将聲音壓低又壓低:“雲侍衛,我們為何要三更半夜前來,還不能讓人知曉?”
“因為……”季遇胡亂編了個理由,“陛下定然不許讓人随意動五殿下的遺體,卑職還不想死,是以……”
話說到這裡便足夠,他相信剩下的季程曦應當聽得懂。
好在他這聰明又不聰明的四皇弟不但聽懂了,還成功被他騙過去了:“原是如此,那我們的動作再輕點。”
季遇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此次的夜探昭陽殿本就隻是他放出來的煙幕彈而已,什麼靈丹妙藥,什麼起死回生,都是做給季程曦看的而已。
他又一次給季程曦醜話說在前頭:“四殿下,這藥不一定……”
“我知道,隻能一試,對不對?”季程曦自己作為醫者,深谙生命無常的道理,也深知此行的成功率有多低。
“殿下心裡明白最好。”季遇的聲音越來越輕,“卑職擔心殿下會失望。”
“走吧。”季程曦聽完隻是說了這麼兩個字。
季安南的遺體尚留在他的寝宮當中,守衛的人早被他們事先安排進了自己人,是以兩人很快便順利到達。
季程曦甚至不忍心去看季安南的遺體,全程都是由季遇行動。
這也給了季遇很大的操作空間。
他将足以以假亂真的“複活藥”送入季安南口中,而後運功助對方吸收藥效。
之所以要準備能夠以假亂真的“複活藥”,是因為季程曦到底在醫術方面有所鑽研,并且很有天賦,随便的藥糊弄不了他。
“雲侍衛,怎麼樣了?”季程曦心中焦急。
“殿下且再等等。”季遇假意安撫道,“還需要點時間,等藥力發揮作用。”
可他心裡再清楚不過,這藥力是不會發揮作用的。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季程曦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又問:“雲侍衛,如何了?”
“且再等等。”季遇很有耐心地繼續安撫他。
隻有讓時間無限拉長,季程曦心中的焦灼和希望才會被慢慢燃燒殆盡,直至徹底死心。
不知過了多久,寝宮中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季程曦懸着的心也終于死了:“雲侍衛,我們失敗了對嗎?”
季遇等的就是季程曦的主動出言放棄。
隻有讓季程曦切身感受這等待的煎熬,切身地明白死去之人再無可能複活,才能夠讓他徹底地放棄救回季安南,且短時間内不會對季遇索要藍翎一事起疑心。
季遇遺憾地搖了搖頭:“對不住,四殿下,是卑職無能。”
“不怪你,不怪你……”季程曦喃喃自語般,不忍再去看五皇子的遺體,率先擡腿走了出去。
山月堂。
燕枝一臉怒氣地訓斥手下:“廢物,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子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
他話一說完,底下人便哀号出聲。
山月堂所制之毒,最擅折磨人。
而此次,就連空茕也沒能幸免。
“空茕,你太讓我失望了!”待藥力消失,燕枝狠狠一掌打在空茕身上。
“請火枝大人息怒。”空茕嘴上求饒,内心早已恨意滔天。
他每看到燕枝一次,就會想起武一鳴的慘死;每想起一次,就會忍不住想要将燕枝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可如今還不到時候,他還沒有能力對付燕枝。
所以他隻能夠繼續假意順服,繼續做燕枝的犬馬,繼續為其賣命。
但是總有一天,他要讓燕枝後悔今日沒有殺了自己。
一定會有那一日的。
空茕赤紅着雙眼,在心裡暗暗發誓。
他這副模樣在燕枝看來卻是另一層意思:“有意思,我還是頭一回在你身上看到這種表情。怎麼,要反?”
“火枝大人冤枉,屬下隻是在想,等抓到那四皇子,定要好生折磨他,讓他乖乖交出藍翎。”空茕低眉順眼道,“請求火枝大人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他們不知道的是,藍翎早已被季遇取得。
“機會?”燕枝冷笑一聲,“本座的機會可不是随随便便給人的。”
“火枝大人請再信屬下一次。”空茕斬釘截鐵道,“屬下這次定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好,本座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燕枝表情狠厲,“若是再讓本座失望,提頭來見。”
“是,火枝大人。”空茕說完,撫着疼痛不已的胸口走出了大殿。
他内心的仇恨也在這一掌之後,猶如熊熊烈火,越燒越旺。
如果不是他能力不足,他今日定要讓燕枝血濺當場,替武一鳴報仇。
——師弟,是師兄太沒用了。
——阿鳴,你等我,等我為你報仇。
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他早就不記得武一鳴不讓他為其報仇的遺願。
他滿腦子隻有“報仇”兩個字。
什麼狗屁火枝大人,他要讓燕枝徹底化為灰燼。
他要毀滅燕枝的宏圖大業,他要燕枝一輩子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救走四皇子隻是他計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