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禍從口出呀?
什麼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啊?
沉厄恨不得當場抽自己兩巴掌來醒醒神。
沉厄對明秋說:“抱歉,我……”
明秋:“你想反悔?”
沉厄:“……”
沉厄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明秋,讓他也不要太當真。
“報恩的方法有很多種,以身相許這樣的,現在已經連說書人都講膩了。”沉厄心虛的眼神亂飛,“明秋,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時刻銘記于心,就算是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沒有一個不字。可是,可是……”
明秋:“可是賣身,就是不行?”
沉厄:“啊……?”
明秋唇角淺淡的笑意,此刻已經徹底消失。他問沉厄:“所謂的‘以身相許’,和赴湯蹈火,本質上存在區别嗎?”
“難道不都是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沉厄:“……”
明秋的思維邏輯,好像和尋常人有些不一樣,以沉厄的口才,顯然是無法與他争辯的。于是,沉厄隻能破罐子破摔似的道:“從某些角度來看,或許的确是你說的那樣。但‘以身相許’的前提,是兩情相悅。明秋,我知道,你認識了我很多年,甚至是喜歡了我很多年,但是對于我來說,到目前為止,你仍舊是一個陌生人。”
“我除了你的名字以外,對你一無所知。——你究竟是誰,我不知道。你為何能夠有這樣活死人的逆天之能,我更是想都不敢想。明秋,如果你一定要我說,我現在對你是什麼樣的感覺,那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訴你,我對你又敬又畏。甚至,這樣的敬畏,要遠大于我對你的感激。”
沉厄絞盡腦汁,誠心誠意的對明秋說了一大通的心裡話,隻希望明秋能夠改變主意,而明秋的總結能力也的确很強,他直接就從沉厄的一大段狡辯中提煉出了中心思想。明秋冷淡的道:“我明白了。你不喜歡我。你怕我。”
沉厄:“……”
沉厄咬牙認了:“是。”
明秋:“你想知道我是誰?”
沉厄:“?”
沉厄其實不太想知道。且不說好奇心害死貓,就算是确定了沒有危險性,沉厄對于明秋這個人,也沒有太強烈的探知欲,——從明秋的身上,沉厄能夠感受到一股很奇怪的氣質,那是種足以緻命的危險。
自古醫毒就不分家,救人還是殺人,不過一念之間。沉厄還活着的時候,那群正道雖然都說他是個魔頭,但沉厄内心其實始終是個對生命存有敬畏的人,譬如,他會殺人,卻不會因為需要“滅口”而殺人。在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之外,所謂的“其他人”,在沉厄的眼中,其實都與他沒有太大的幹系。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修真界中會存在那樣多的,親眼目睹了沉厄殘暴行為的“幸存者”的原因。
明秋卻不一樣。
沉厄說他怕明秋,這話一點兒也不摻假。
因為明秋根本就是一個随心所欲的人。常人做事,或多或少都是講究“邏輯”的,但明秋這樣的人不會。很多事情,他之所以做,僅僅隻是因為他剛巧想要這樣做,沒有任何的理由,——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喜怒無常,難以捉摸。
他完全不會按照常理出牌,所以沉厄也懶得去揣測明秋的心思。
索性想什麼說什麼就好了,沉厄:“我其實不太想要知道,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我很願意聽。”
明秋:“這樣啊。”
“那我還是不告訴你吧。”明秋說完,過片刻又補充了一句解釋:“我的身份,其實世人大抵都知道。我覺得挺沒意思的,還是不說好了。”
沉厄從善如流:“好的。”
明秋:“你果然根本就不好奇吧。”
沉厄:“……”
明秋伸出蒼白的手,輕輕地在沉厄的肩頭拍了一拍。
他說:“别擔心。凡是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都不會逼你。”
沉厄:“……”
沉厄松了一口氣,“多謝。”
*
洗完碗筷,明秋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差到連蛇都懶得去喂了。
他伏在床頭的銅鏡前,擡手在那銅鏡上潦草的畫了道符文,不消片刻,銅鏡中便浮現出了幾道模糊的身影,兩男兩女,全都恭敬的行禮下拜:“弟子見過老師。”
“起來吧。”
明秋向來對小孩子沒有太多的耐心,最後卻居然能成功的養大四個徒弟,且他們竟然還都很乖,從沒有一個人動過要殺了他取而代之的念頭。這一點在明秋看來,簡直堪稱未解之謎。
明秋臉色難看的擡起頭來,目光将自己那幾個小徒弟一一掃過,看得銅鏡對面那幾人膽戰心驚。隻聽明秋道:“别緊張,我有事情要問你們。——不是你們的事情。”
四人不約而同的暗自松了一口氣。
“是這樣的。”一隻手掌支撐着下颚,明秋為難的緩緩說道:“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想要他能和我在一起。如果能結契成為道侶,那是最好的,不過現在想這一點,還為時尚早。——他現在一點兒也不喜歡我,甚至還有點怕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再抗拒我?”
明朝:“……”
明朗:“……”
明月:“……”
明媚:“……”
明朗第一個反應過來,隔着鏡子都能感受到他的震驚:“您喜歡誰?”
明月也漸漸的回過了點神:“什麼時候喜歡的?喜歡多久了?”
明朝冷冷道:“你放着九幽殿不住,滿天下的亂跑,就是為了他?”
明媚聲音裡都帶了哭腔:“老師,您現在在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