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
明秋的身體僵住,他用手掌将沉厄在自己頸間亂蹭的腦袋推開了些許,問:“你剛剛說什麼?”
沉厄此時頭暈腦脹,他自己都未必清楚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更不必說是明秋的問題了,他隻是本能的抱着明秋,一會兒扯自己的衣服,一會兒又胡亂想要去扯明秋的,明秋深呼吸了一口氣,用力一腳将沉厄踹開了,他坐起身,理了理衣襟,努力的平複着顫抖的呼吸。
是了。他想到了。
除卻服用相克制的藥物以外,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解決沉厄此刻的燃眉之急。
那就是紮針,放血。
将血液内的藥性用針引到一處,再刺破血管放出,雖然不論怎麼做,沉厄的體内仍舊會有殘存的藥性,但就那僅剩的一點,沉厄靠自己完全可以挺過去,——權當是做了一場難熬的夢。
明秋先施法分别束縛住了沉厄的四肢,以防他亂動,又取來針包,搬來木盆放在床下,他運針将沉厄體内的藥性集中引到了右臂,然後将一根手指粗細的中空針管,刺入了沉厄的上臂血管。
沉厄不适的掙紮着,明秋卻仍是面無表情的按着他的手臂,鮮紅的血初時是湧出,一會兒後速度減慢,最後變作滴滴答答的順着針管往外流,明秋計算着大約差不多了,便拔出了針管,解開了壓制沉厄的法術。
沉厄滿身都是熱汗,他皺着眉,臉色仍舊有些泛紅,沉沉的睡了過去。
明秋垂眸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俯身端起了那隻盛了沉厄血的木盆,冷漠的将它端出去潑進了茅房。
阿臻?
分明是一個欺騙背叛他的人,明秋想不明白,木長臻究竟有什麼可值得沉厄念念不忘的。
人吃過了虧,難道不應該記打嗎?
真要說做過分的事情,其實明秋最嚴重不過是口頭上威脅了一下沉厄,實際上他什麼都沒有做過,可沉厄卻就是能讨厭他讨厭到,好像他做什麼都是要迫害人,而木長臻實實在在的騙他、殺他,沉厄心裡像明鏡一樣的清楚,亦不曾回避過這個事實,可他還是把木長臻當做是白月光朱砂痣。
這樣的差别對待令人窒息,明秋第一次發現,原來六個時辰的時間,居然能有這麼長。
夜晚還剩一半,沉厄大抵是要繼續睡到天亮了,明秋現在不大想要看見他,又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該做些什麼,思來想去,好像也隻能喝點悶酒,打發一下時間。
借酒澆愁,可恥但有用。
他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一面小銅鏡,屈指輕輕的敲了一敲,那小鏡面泛出水一樣柔軟的波紋——“明朝,我想喝酒。”
雖然名義上是師徒,但真要算的話,其實明秋也就比明朝大了七歲。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和明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們曾經都是過得很可憐的孤兒。
孤兒不稀奇,在積骨山的弟子九成都是孤兒。但如果要把孤兒的可憐程度分一分等級,大約也就隻有明秋和明朝,能有幸慘到一塊兒去了。
銅鏡的另一面傳來聲音,“你用它,不怕被我找到你?”
明秋疲憊的伏倒在院中的石桌上,他悶悶的道:“你來吧,我好想有個人能說說話。”
明朝:“所以,你是想要說話,還是喝酒?”
明秋也不知道,于是他便說:“我都想。”
明朝沒有答應,他又問道:“你的心上人呢?”
明秋聞言,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定定的注視着自己手腕上的婚契紅線好一會兒,兀自低聲道:“心上人……現在,是道侶了。”
明朝:“你‘成功’了?”
“成功……?”
明秋似懂非懂的低低笑了一會兒,“怎麼樣才能叫成功?——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了。”
沉厄現在不喜歡他,在未來的十年中,雖然未必沒有可能漸漸相處出一些情誼來,但就目前而言,明秋半點自信也沒有。
他倒也不是不可以自欺欺人,然而自欺的前提是,沉厄不能總是那樣不留情面的将他的“謊言”戳破。
深夜的山林間濕冷,朝顔令人身體虛弱,明秋也不知道是不是忙了半宿累了,又吹了冷風,此刻竟然一陣陣的頭疼了起來,他迷迷糊糊,伏在石桌上淺眠,忽然肩頭背後一暖,明秋驚醒,明朝就立在他的身邊,輕軟的鬥篷将明秋的身體裹住,明朝俯身,他高挺的鼻梁,幾乎要與明秋的鼻尖蹭到一處:“老師,我來了。”
“不過,沒有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