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厄雖沒見過那面銅鏡,也不知道這銅鏡的具體來曆,但是依照現下的情形來看,甚至都不用猜測,沉厄能肯定,這銅鏡必然與明朝有關。
沉厄有些遲疑的問明秋:“你真的決定了嗎?”
誠然,明朝幹的那些的确不是人事,可沉厄方才在等明秋時,他回神過來又仔細一想,突然意識到,明秋對明朝,其實是應該有着份很深的情誼的。
别的不提,光是設想一下,若做那事的換做别的任何一個人,明秋至于那樣崩潰,那樣不知所措嗎?——他不會。
他甚至未必會覺得有多麼痛苦,他隻會果決的将那冒犯了他的畜生送去見閻王。
若如此看……沉厄對自己的想法也有些不齒,然而的的确确,既然明秋對明朝有着相當的“情分”,那麼他将來,未必就不能想通,與明朝重歸于好呢?
畢竟,這世上總有那麼一部分的人,他們的情感經曆如同話本說書裡的故事一般曲折難斷,最初的那些憎恨厭惡,最後難保不會變成至死不渝的愛情。
沉厄越是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況且類似于“師徒、下藥、愛而不得、你追我跑”這樣的情節發展,怎麼看都與那些纏綿悱恻的話本故事相貼合,——明秋對于他,或許隻是一時求之不得的迷戀,真正與他共患難的人,分明就是明朝啊!
況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倘若明秋一朝能夠相通,那麼他沉厄是不是……也就可以自由了呢?
——哪怕這所謂的“自由”,是死亡也無妨。對于沉厄來說,相比于被強迫留在明秋的身邊,他甯可選擇塵歸塵,土歸土。
反正,他在十年之前,本來也早就已經死了。
沉厄打定了主意,他故作不忍的勸明秋道:“碎鏡不可重圓。明秋,你需不需要,再考慮考慮?”
明秋搖頭:“不需要。”
“這并非是普通的銅鏡,而是一種名為‘照影’的法器。”明秋解釋道:“隻要我使用照影,明朝就可以在另一邊連通此處,兩面照影,就好似空間隧道的兩扇門。——此物絕不能留!”
沉厄:“……”
沉厄道:“所以說,昨日明朝之所以會出現,是你自己把他給招過來的?”
明秋:“……”
明秋明顯是不想提昨夜的事。
沉厄卻是來了興趣般不依不饒:“半夜三更,你把他招來,是想要做什麼呢?”
“夠了!”
明秋憤怒的一拍石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複自己的心緒,“是我活該,識人不清自作自受,你滿意了嗎?”
沉厄搖頭:“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什麼叫我滿意了沒,這事兒本來和我又沒什麼關系……我隻是感慨一下,你們積骨山可真是财大氣粗,空間法器說砸就砸,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明秋沒有應聲,他現在倒是沒再激動得喘氣,隻是面色仍舊還是氣得泛紅,就好像是給一個蒼白的紙人糊上了些不正常的血色。沉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看見明秋如此失态,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居然覺得有些得意,甚至是隐隐感到了些“報複”的快感,恨不能再更過分一些,好看一看明秋的所謂“底線”,究竟是在哪裡。
但最終,沉厄還是想,算了。
他砸那面照影的時候,心中暗道,隻要兩個人在一起相處,能逮着對方短處的機會多的是,這會兒在明秋的傷疤上撒鹽,委實是沒什麼必要,反正他目前所能想到的,盡快擺脫明秋的方法,無外乎是兩條路:
第一,多說明朝的好話。
第二,多作令明秋讨厭的事。
或者說,這兩樣也不是不能同時實現,——明秋讨厭他的多了,沒準就念及明朝的好處了呢?
砸完銅鏡,沉厄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他問明秋:“到鎮上挺遠的路,你現在能走嗎?”
明秋微微擡頭,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沉厄:“可以用法術。”
沉厄:“……”
對不起,打擾了。死了十年又重生,這段日子,他都快适應沒有法術靈力的狀态了。
明秋折了兩隻紙鶴,又并指分别在紙鶴的頭上一點,那兩隻紙鶴瞬間展翼化作了兩隻漂亮的仙鶴,明秋坐上一隻,對沉厄平靜的道:“從這裡飛到鎮子外,片刻就能到了。”
沉厄看着那兩隻仙鶴微微發怔,還沒反應過來,便已問出了口:“你也喜歡折紙鶴?”
“也?”
明秋蹙眉想了想,這才記起來木長臻好像也有這個愛好。修士施術将木雕紙折的玩意兒賦靈,用以代步或協助作戰,這都是很尋常的事,隻是每個人喜歡變化的東西不一樣,有些人喜歡蒼鷹,有些人喜歡駿馬,甚至更加猖狂一些,剪出來龍鳳麒麟都随意,總歸隻要自己不尴尬,那麼尴尬的就是别人。
明秋想來隻覺心口發悶,他問沉厄:“難道這世上,就隻許一個人作紙鶴麼?”
沉厄尴尬的幹笑了下:“當然不是,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