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笑起來還有酒窩，多好看啊！”

可惜，現在都瘦脫形了，連帶着小酒窩都不大能看得見了。沉厄深感遺憾。

明秋問沉厄：“你喜歡我從前的樣子嗎？”

沉厄趕忙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隻是純粹的欣賞而已。畢竟……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說你不好看啊！”

明秋：“……”

明秋淺淡的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沉厄松了一口氣，他出門去等明秋，心裡想，和明秋說話，還真是一句一個坑，時時刻刻都不能放松啊！

明秋做事一貫利索，沉厄還沒在門外站多久，明秋就已經收拾完畢出來了，他果真按照沉厄說的，穿了那件淡鵝黃圓領袍，腰帶系的寬松，腰身便不會顯得過于細瘦吓人，平素無心打理的幹枯長發，此時全部束成了發髻，用一頂溫潤的玉冠扣住，沉厄發現，明秋的頭發上，還擦了花油。

一旦靠得近了，就感覺香香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沉厄對明秋說：“我知道吃完早點過後，第一個該帶你去哪兒了。”

沒錯。還是那家胭脂水粉鋪子。

氣色不好？沒關系。

沉厄相信，這家店鋪既然能夠在全鎮僅有的三家胭脂水粉鋪裡脫穎而出，成為姑娘婦人們評價最高的店，那麼它就一定是有些技術在的。

至少幫明秋稍微打理一下，應該是不難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

從來賣衣衫和化妝品的人，他們的眼睛是最毒的，因為他們見多了各式各樣的人。明秋雖然總對自己現在的模樣無比嫌棄，但這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曾經很漂亮，巨大的落差感加重了明秋的自我厭惡，再加上沉厄也總說他枯瘦慘白得像個鬼一樣——

沉厄現在很自信的和店家說：“我們明秋不需要怎麼化妝，隻要能提一提氣色就好了。”

明秋：“……”

他和沉厄什麼時候成了“我們”？

明秋今天的這一身打扮，對比過往，其實已經很顯精氣神了，他唯一最大的問題，隻是瘦過了頭。店鋪老闆打量着明秋，以他的角度來看，明秋其實已經要比尋常很多客人都更好看了，——他的臉很小，五官也生的十分精緻秀氣。老闆暗暗在心底遺憾：桃花眼本該是最多情的，隻是不知為何，這客人總莫名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實在是浪費了這樣一雙近乎完美的眼型。

“客官随我到這裡來看看。”

面對今天的第一單生意，老闆一貫熱情的笑容之中更多了幾分真心，明秋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進這樣的店鋪，隻覺得無所适從，幸好沉厄仍舊還是像昨晚那樣牽着他的手腕，帶着他跟上老闆的腳步。

店鋪老闆的動作極快，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将那些瓶瓶罐罐們擺開了排，他一排一排的打開來介紹：“這是胭脂，這是口脂，這些是格式花粉……兩位客官放心，我挑的這幾樣顔色，都不是太豔麗的，向來都是男客買的更多些！”

“男客？”明秋忍不住蹙眉，他茫然不解的側首看了一眼沉厄，沉厄其實也有點反應不過來，于是明秋隻好又看向了老闆，他疑惑道：“還有……男客？”

老闆：“……”

老闆也沒想到，眼前這兩人居然會對此一無所知。

斷袖在當世并非什麼稀奇事，修真界風氣本就開放些，而凡人官宦世族，則大多将此視作風雅，如此上行下效，在百姓間竟也漸漸成了風，譬如這處小鎮，雖然小得就連客棧都隻有兩間，但在勾/欄暗門裡，其實并不少有小倌男娼。

而要做那些不好說的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臉和身段。小地方天生貌美的女子都少，何況男人？可不就是全靠化妝修飾遮掩嘛！

明秋聽得恍惚，甚至感覺自己的三觀都有點崩壞。

沉厄比他的情況好不了多少，目瞪口呆的同時，沉厄隻能自我安慰：十年過去了，時代已經變了。

十年前還隻是尊重交往自由呢，沒想到現在，居然都已經成了會被追捧的事情了，——若是有誰這年頭敢說自己鐵直鐵直，從來都沒玩過男人，那都是要被人笑話的。

提着打包好的那些胭脂口脂花粉走出鋪子的時候，沉厄還是感覺自己的三觀還有點緩不過來。

他前所未有的想要得到明秋的肯定：“你覺得……這正常嗎？”

明秋很确定的搖了搖頭：“我永遠也不可能因為好奇同女子在一起的。”

沉厄聽完，有一種大松一口氣的感覺。他說：“太好了。”

究竟是哪裡好，沉厄說不清，也不知道。他隻是突然短暫的生出了一瞬“我不是一個人”的安心感，像流星劃過夜空，眨眼便消失無蹤沒了痕迹，然而看見過它的人會記得，——因為它的的确确是存在過的。

“走，我們回去試試這些玩意兒。”

将自己碎裂的三觀重新拼湊齊整，沉厄短暫低落的情緒重新恢複了正常，他拉着明秋的衣袖，輕輕的扯了一扯，沉厄和明秋說：“等弄完了，我們就出北城門去寺前的集市上逛逛。我和你說，在那廟旁邊，有個算命的瞎眼道士，聽着離譜吧？還有更離譜的呢，他說的話，沒一句是準的，也不曉得平日裡，怎麼有生意能叫他糊口的！”

明秋：“……”

明秋默默的腹诽道：因為會有你這樣的人上當受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