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發洩的時候,情緒本來就會逐漸不受控制,吵架尤其如此,即便陷入到“瘋狂”狀态的那個人,好像從頭到尾都隻有沉厄一個。
——不論沉厄的情緒多麼激動,又說出了多少過分的話,明秋始終都隻是安靜的低垂着眼睫,不發一言。
沉厄怒意升騰的看着他,忽然卻又一下就洩了氣。
沉厄喊明秋的名字,和他說:“我在罵你啊。”
明秋:“所以?”
他終于肯擡起眼來,漆黑的眼瞳之中,滿是悲哀與嘲弄,明秋問沉厄:“你還想要我怎樣附和你?”
“沉厄,你說得對。”
明秋說:“你說的都對。”
“我就是跟蹤你,監視你,我永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還自以為是的将你強行拉了進來,——沉厄,我很抱歉。”
“你想要找我報仇嗎?”
明秋擡手,他将掌心攤開,化出一柄鋒利的匕首,然後推到沉厄的面前,“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想捅哪裡都可以。”明秋的神情平靜,說出的話語卻是無比的瘋狂,“如果覺得一刀不夠,多捅幾刀也沒有關系。别擔心背上殺害救命恩人的罪名,你殺不死我的。”
“對了,”明秋又體貼的補充,“我會給你足夠的金銀和靈石,今天過後,你就徹底自由了。”
“沉厄,你不用擔心我再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跟蹤你,放心,再也不會了。——你想去哪裡都可以,甚至我會幫你修書一封送往昆侖,告知木宗主關于你複生的一切原委。他一定欣喜若狂。”
沉厄:“他會欣喜若狂?”
明秋點頭,淡漠的道:“是。”
沉厄于是便不說話了。他伸手,指尖觸碰上那柄匕首,然後用力的握緊。
攥着那柄匕首,沉厄垂眸,靜靜的注視了片刻,他告訴明秋:“你知道嗎?當年,他也是用的匕首。”
“我站在懸崖邊上,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那時候當着很多人的面,不用猜我也知道他的答案,可是他說,……不重要了。”
“是啊,都已經走到那一步了。”沉厄似歎又似嘲的輕輕笑了聲,繼續道:“在那樣的關頭,我卻還糾纏于情情愛愛,實在是很丢人。”
“所以,重生以後的這段時間,我總是在想,當初我為什麼要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他又為什麼不索性斬釘截鐵的告訴我,說他沒有,從來也沒有過。”
沉厄的眼神,重又落在了手中的匕首上。他說:“我甯可他說沒有,也不想要聽見‘不重要了’這樣的狗屁答案。——明秋,你不要告訴我,從那以後的十年,他每一天,都活在對我的愧疚悔恨之中吧?”
明秋:“……”
明秋安靜的沉默了片刻,最後輕聲的說:“沉厄,這不需要我告訴你,你自己知道答案。”
“呵。”沉厄嗤笑:“那他也挺自作多情的嘛。”
“明秋,”沉厄擡眼,他問了明秋同樣的問題:“你愛我嗎?”
“我都這樣過分了,你還愛我嗎?”
明秋:“……”
明秋說不出話來,分明隻是很簡單的一個答案,可他卻就是說不出口,“對于你來說,我的想法有意義麼?”
“有。”
沉厄很确定:“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我的人了。”
“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沉厄看着明秋,喉嚨口好像堵了一團棉花似的哽着難受,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很艱難的說:“剛才我罵你的話,……對不起,你不是這樣的。我隻是,……隻是為了刺激你,才故意這樣說的。”
“我以為……你也會罵我。”
沉厄的邏輯太過于詭異,明秋聽得微怔,沉厄卻是不等他反應過來,掌心匕首一折,伴随着刺破皮肉的一聲輕微悶響,沉厄已經迅速的将自己捅了一刀,他和明秋說:“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亂說話了。”
“明秋,你不要生氣,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鋒銳的匕首半截埋進了沉厄的肋下,鮮血很快将傷處的衣物濡濕,這變故委實太突然,明秋再是見多識廣,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他看着沉厄,驚得目瞪口呆,又很快反應過來,将沉厄拉到床上躺下,去拿藥替他處理傷口。明秋将沉厄傷處被鮮血黏住的衣服剪開,一邊用幹淨帕子按着拔刀,一邊終于忍無可忍的罵沉厄:“你瘋了!”
匕首捅進去的一瞬間并不見得有多疼,現在拔出來倒是實實在在的痛的沉厄滿頭冷汗,他的嘴裡也咬着一團手帕,額角脖頸的青筋都暴起了,沉厄疼得隻曉得抽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到明秋替他上好了藥包紮好了傷口,沉厄方才有力氣貧嘴。他對明秋說:“刀是你給我的。”
沉厄理直氣壯的道:“既然是誰有錯就捅誰……”
明秋:“現在沒收了。”
沉厄:“……哦。”
他問明秋:“那下次還會拿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