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秋說着會快去快回，但實際上，他回客棧的時候，已近傍晚了。

沉厄自覺地将自己脫在一旁的外衫中衣卷吧卷吧，與枕頭堆在一道，他側撐着身體半坐起來靠好，不無委屈的向明秋控訴：“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抱歉。”明秋将罐中的牛肉粥舀出來，他問沉厄：“等的很餓麼？”

沉厄接過碗筷，分明對那撒了青碧蔥末的牛肉粥饞的不行，卻還要嘴硬矜持的說：“也還好吧。”

“嗯。”明秋微微點了點頭，又端出了一碟涼拌的小菜和一小碗蒸的牛乳酪，“隻喝粥怕你嘴裡沒有味道，所以給你拌了點野菜，……牛奶等晚一點再吃。”

“诶？”

沉厄迫不及待的咽下了口中的粥，有些疑惑的問：“為什麼要等晚一點？”

明秋言簡意赅的道：“怕你餓。”

沉厄：“……”

雖然在明秋的面前，他好像早就已經沒有“形象”了，但沉厄還是想要為自己辯護一句：“才不會，……我又不是飯桶。”

明秋：“……”

明秋沉默着搬了張闆凳，坐在一旁沒有接話。

沉厄捧着碗筷，他一邊喝粥，一邊忍不住的偷偷去瞄明秋，卻見明秋低正垂着眼睫，雙手十指絞在一起，好像很心不在焉的樣子。沉厄被他勾住了神思，好幾次想要問詢，又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于是他隻能趕緊把碗裡的粥喝完，借着添粥時明秋回神的檔口問道；“明秋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明秋：“……啊？”

他下意識的想要說沒有，然而明秋轉念一想，既然他走神走得遲鈍如沉厄都能一眼看出來，那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了，不如索性編兩句糊弄過去算了。明秋看着沉厄道：“我隻是在想，不過是幾日之前，你還對我做的飯菜避之不及，現在卻又能這樣毫無戒心了，——你就不怕我在粥裡給你下蠱嗎？”

沉厄：“……”

沉厄短暫默了一默，仍舊還是接過了那第二碗粥，他無甚心理壓力的道：“反正我吃都吃了，現在害怕也來不及了啊。”

明秋：“所以你是怕，還是不怕？”

沉厄想了想，說：“那還是不怎麼怕的。一來，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傷害我，二來，你若真要給我下毒下蠱，多的是機會，何必等現在呢？”

“是麼？”

聽完沉厄一通頭頭是道的分析，明秋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他道：“我想怎麼做，那就怎麼做。哪裡有你這許多緣故？沉厄，你說是不是？”

沉厄：“……”

沉厄認真看了會兒明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變得不确定了起來，有點慌亂又有點好奇：“啊？……那，那你給我下的，是什麼蠱啊？”

沉厄說：“我聽話本說書裡面，常常講到什麼情蠱，說是中蠱的人，會控制不住的愛上下蠱的人，實際卻還真沒人見過這種玩意兒……明秋，這世上當真有情蠱這樣神奇的東西嗎？還是純粹隻是說書人胡編亂造的呀？”

明秋：“……”

明秋問沉厄：“你很好奇？”

沉厄用力點頭。

明秋道：“那你認為，情蠱是确有其事，還是隻是世人的猜測臆想？”

沉厄說：“我就是不知道啊！”

明秋：“……”

明秋說：“是真的。”

沉厄：“啊？！”

沉厄不知為何，突然興奮了起來，眼睛都好像變亮了，他竟然頗為躍躍欲試：“那你要不，給我下一點情蠱呢？這樣，我就可以馬上愛上你，把……忘掉了。”

——如果他可以忘記木長臻，隻要他可以忘記木長臻。那麼沉厄此刻所有的痛苦與糾結，都将迎刃而解。且換一種想法，反正他現在也對明秋有點好感，如果情蠱可以立即讓他從“有點喜歡”變到愛情，那麼沉厄何樂而不為呢？

明秋：“……”

明秋沉默着注視了沉厄許久，忽然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他說：“忘不掉的。”

“情蠱這種東西……如果是下在心有所愛之人的身上，效果不過是讓中蠱者見到下蠱者，便以為下蠱者是自己的愛人罷了。——能讓人憑空愛上另一個人的東西，怎麼可能真的存在呢？”

明秋擡手，指腹輕輕的在木碗上貼了一貼，他提醒沉厄道：“快吃吧，别再胡思亂想了。粥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沒下蠱。剛才是騙你的。”

“我知道。”沉厄舀了滿滿一勺的粥，他和明秋說：“我隻是覺得郁悶，你什麼時候可以不逗我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