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沉厄沒有放縱自己對木長臻的感情,他或許不會死、或許會死,但即便他死了,他也不是因為被自己最愛的人背叛而死,就算十年後明秋仍舊将他複活了,他大概也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對明秋那近乎瘋狂的深情有所回饋,而非像現在這樣身心俱疲。
木長臻則更不必說,如果沒有沉厄,他的人生無疑可以少去很多折磨苦難,譬如因封霜匕而受的極寒之苦,就不會發生。
愛是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它需要着莫大的勇氣去支撐,從前的沉厄無知無畏,結果便是他吃夠了教訓。很奇怪,此刻的沉厄依舊會因為木長臻的眼淚而難過,但他卻好像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
“回頭吧,阿臻。”沉厄覺得自己真可悲,他居然依舊會去為木長臻擦眼淚,“我們都該放過自己了。”
木長臻倔強的推開沉厄的手,說:“你才說過,我沒有資格擅自為你做決定,那你現在,又為什麼要為我做決定?”
沉厄:“……”
木長臻:“你想結束,你想放過你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沉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已經等了你十年,也無所謂再等十年。”木長臻紅着眼複又問了一遍:“沉厄,你能看清楚你現在的心嗎?你真的對明秋沒有一點感情嗎?”
沉厄無奈歎息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愛’。”
原本沉厄以為,自己真的漸漸對明秋生出了喜歡,可當他的最後一縷神魂回歸之後,沉厄意識到了他對明秋的種種牽挂,或許隻是因為造物對母體與生俱來的依戀。但不管怎麼樣,那都不該是男女之情。
明秋瘋狂的愛意,沉厄不敢去承受。
木長臻咬牙:“你現在不愛他,那你發誓,以後你也不會愛上他!”
沉厄:“………”
沉厄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木長臻,幸而木長臻也沒有逼他,隻是自嘲的嗤笑了一聲:“算了,就算是你哪天真的動了心,那又怎麼樣呢?他早晚是要死的。”
“我們——來日方長。”
“夠了!”大約是因為他的體内跳動着明秋的半顆心,以至于沉厄完全無法聽見木長臻張口閉口坦然的談論着明秋注定的死亡,他的五髒六腑就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擰緊了,沉厄默默的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明秋是我的恩人。你們之間有仇怨,你不喜歡他是人之常情,但至少,在我面前,尊重他一些,可以麼?”
沉厄看着木長臻道:“你不想見他,或是抹不開臉面去見他,這都沒關系,我會去求他……若是他真的能夠醫你封霜匕的傷,你二人之間的舊怨,便就當一筆勾銷,從此,你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木長臻冷笑道:“那若是他醫不好,或是不想醫呢?你是準備繼續賣身給他,還是他也拿封霜匕捅自己一刀來賠我?”
沉厄:“……”
沉厄聽見自己說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若是明秋也治不好,那這世間,大約也沒有人再能有應對封霜匕的方法了。——天意使然,無可奈何。”
木長臻:“……”
木長臻臉色發白,啞口無言。
沉厄說:“勞煩你為我準備一隻紙鶴,送我去缃城吧,再準備幾張聯系的符箓,如果我找到了明秋,不論他能不能治你,肯不肯治你,我總要告訴你一聲的。”
同明秋在一起的時候,明秋總說,沉厄不把他說過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半點也不在意,沉厄當時雖有些愧疚,但總還是不以為然更多一些,誰能想到,等明秋真的找不見了,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提起的每一個地點,竟然都可以那樣的清晰。
明秋說過,缃城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義,他曾經在那裡,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沉厄并不能确定,明秋一定在那裡,然而此時此刻,沉厄的腦中第一的直覺,便是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