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老鼠？”

不一會兒的功夫，名叫黛西的女孩就帶着安第斯走向了一個更為偏僻的角落。人聲漸隐，即使太陽正在緩慢上爬，也抵擋不了某種精神層面上的濕冷。

“我也覺得很奇怪，”女孩說，“大概是兩個星期前的事情吧，我就發現家裡的老鼠變少了……”

說到這裡，她露出個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安第斯就又遞給她一枚銅币。

接了銅币，躊躇一會兒，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的，黛西接着道：“有天晚上，我被噩夢驚醒，聽見有細碎的聲音。下了床一路尋過去，發現廚房的面粉袋子破了，有一道應該是老鼠拖出來的白色痕迹，一路蔓延向門外……”

“我覺得奇怪，就循着痕迹出門去，找到了那隻老鼠。它似乎要去某個地方，一開始走得很慢，但接着便越來越快，我要跑着才能跟上。最後，跟到這裡，就跟丢了，那時候太晚了，我不敢進去，就回家了。”

黛西指了指不遠處一座破舊的房屋，小聲嗫嚅。周圍實在是安靜過頭，到某種瘆人的地步，安第斯略一思索，看了看女孩帶點不安的表情，道：“你今天來這裡，也是來探查的麼？”

黛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嗯…其實，我知道這裡。這裡是彼得太太一家以前的居所，我認識他們的女兒卡琳兒。但是自從彼得先生得了塵肺去世後，他們無力償還房租，就搬離了這裡，似乎是去西邊了。我也再沒見過卡琳兒。”

“聽說，不久後，彼得太太也染病去世，卡琳兒從那以後就瘋了，蓬頭垢面，還經常抓老鼠虐殺……”

有點明顯。

安第斯摸了摸下巴，眨眨眼：“你認為這兩件事有關聯？”

黛西絞着自己的衣角：“我，我隻是懷疑……”

她沉默半晌，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又道：“我聽說，城裡出現了女巫。他們說，女巫會用老鼠、蛇之類的生物做邪惡的儀式……”

她咬了咬唇：“可是，卡琳兒.......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

安第斯沒有對她的難過表達什麼，隻是點點頭，公事公辦：“好的，我知道了。”

說着，他擡頭看向那破爛的屋子：“那麼，我進去看看，請你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黛西愣了愣：“唉？”

青年人朝女孩笑笑，轉身徑直朝那破舊漏風的房子走去，然而還沒來得及推開門，就被一個聲音喊住：

“——等等！”

安第斯早有意料地回頭。

一個用黑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露出的一雙眼睛碧綠清澈，聲音年輕，語氣恨鐵不成鋼：“我說，你就這麼進去？”

黛西看起來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呆在原地不敢動了，仔細看時，會發現她的瞳孔有些不自覺的顫抖，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種天敵的氣息，恐懼不已。

而安第斯覺得隻有點好笑。他歪頭，裝了下無辜：“不然呢？先生——你跟蹤我？”

不速之客氣洶洶的站到他面前，安第斯這才發現這人身形不高，甚至比他矮一個頭：“是又怎麼了？”

“你是笨蛋嗎？！打草驚蛇地跑來，随便相信可疑的話，赤手空拳地一腳踏入陷阱——你這種不靠譜的家夥是怎麼接到委托的？我要狠狠懷疑地下偵探的可信度了！”

安第斯被他那雙燃着明亮怒火的綠眼睛晃了一下。

“……您便是委托人嗎？”

“不然呢，我像是那種閑的沒事圍觀的蠢貨嗎？”綠眼睛怒火中燒，“這位先生，接取了委托就應該好好對任務負責，不然到時候魯莽犯下大錯，我也救不了你怎麼辦？就算沒有線索，也不該聽信這個可疑女人的話，你難道沒意識到她在故意引導你嗎？還有……”

居然比起任務完成更擔心雇傭者的安危嗎，安第斯莫名對這人的好感上升了一絲。

“那麼，”他打斷黑袍人的滔滔不絕，率先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應該是一位‘神眷者’。”

“要一起進去嗎？”

他發出邀請。

黑袍人的話頭止住了。

他似乎還沒罵夠，瞪了安第斯一眼。不過，正事要緊，他低聲嘟囔一句，便頗有點破罐子破摔地道：“這都什麼事啊……沒辦法了，走吧，再拖下去她就逃了——你可别死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安第斯說的，頗為怨念。安第斯笑笑，回了句：“謝謝關心。”

黑袍人被他氣得不輕，扭過頭去，徑直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而安第斯回頭看了眼依舊呆在原地沉默的黛西，輕聲說了句：“快逃吧，你自由了。”

換來的是黛西猛地擡起頭，卻隻看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