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之塔,議事塔前的廣場。
“砰”地一聲,塔羅特手中的水晶球掉在地上,嘩啦一聲摔成碎片。而另一側,第六賢者手中的書本也脫了手,漫天飛舞的書頁,被無數藤蔓穿刺而過,碎片飛揚中,鏽劍劃過地面。
領袖站在漫天飛揚的書頁中,無視倒在兩側的賢者們,徑直看向唯一一個還勉強站着的人。那是第五賢者拉文,他蒙着眼睛的黑布已經被摘下,露出血肉模糊的眼眶,随着虛弱的咳嗽,不斷有血液從臉頰滑落。
“投降吧,先生。”領袖平靜地說,“您是一位可敬的賢者,我不想傷害您的性命。”
拉文仍在咳嗽,血液從捂着嘴的指縫中溢出:“如果我真的那樣值得尊敬的話,現在就不該後退。”
“領袖先生,我曾以為你是被秘密學會蒙蔽的傀儡,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但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地底巨樹的危害,為何還放任自己、放任你的同胞陷入泥沼?”
領袖看着他:“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這種力量的危害。”
“是嗎。”拉文低頭,又咳嗽了幾聲,聲音虛弱,卻直擊人心,“所以,其實你是希望有人來阻止你的,對嗎?”
“......”
拉文搖了搖頭:“看來被我說中了。控制你們厮殺和反抗的,不僅是内心的憤怒,還有地底巨樹的吞噬本能。污染後的身軀本能地尋求血肉,可身為人的殘存靈魂卻依舊在渴望拯救。”
真是......悲哀啊。
窺秘人最終将這句話埋入心底。
然而,不用他說,領袖卻也明白。可是明白了又有什麼辦法呢?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能讓他回頭的人了。
于是,領袖隻是說:“拿起你的武器吧,賢者先生。”
拉文歎了口氣,又被咳嗽打斷。
他一邊咳着血,一邊召喚出法杖,準備做最後的戰鬥。秘密魔法的紫色光芒在杖尖彙聚時,領袖的鏽劍和藤蔓也近在咫尺。不擅長戰鬥的窺秘人聽着耳畔的風聲,下意識地閉上已經失明的雙目,卻沒如預想中那樣迎接死亡的結局。
領袖反應極快,在意識到不對的瞬間就後撤躲避——之間一根燃燒着火焰的箭矢從天而降,直接釘在了他原本要抵達的位置,甚至擦到了他的衣角!
火焰在即将要在衣物上燃燒起來的瞬間,被領袖的鏽劍斬斷。他皺眉,擡起頭,驚訝地發現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太陽隐入雲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懸浮于空中、被巨蛇環繞的青年。
他有着金色短發和猩紅的雙眸,手持弓箭,神色冰冷,周身環繞着巨大的黑白兩色的銀環蛇,遮天蔽日,衣角翻飛。
在和領袖對視的瞬間,他并未寒暄,而是立刻拉弓如滿月——熾烈的火焰瞬間在弓弦上點燃,化作流星一般的箭矢,瞬間就沖到了他的面前!
“锵!”
領袖用鏽劍擋下這一箭,接着立刻插地,刹那間無數藤蔓破土而出,朝着天上的安第斯沖去,想要将他拉下雲端。而安第斯的身影閃爍了一下,竟是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在不遠處的高塔塔尖出現。
他神色冰冷,再次拉弓。
“轟!”
這次攻擊打中了地面,激起碎石和塵埃。領袖躲過這一擊,神色略有凝重:“......這是什麼力量?”
“你...是誰的神眷者?”
安第斯沒有回答他。
在領袖詢問的時候,他就已經再次拉弓,這次卻未着急射出。随着火焰彙聚,無數個繁雜的魔法陣也在他周身構建,随着女巫口中的低語吟唱:
“【我祈求智慧的賜福】。”
智慧領域的賜福魔法,能夠賦予武器以加成。鏡中世界的普洛斯,為他的箭矢附加了多重智慧魔法效果——追蹤、迅捷、強效,以及,必中。
“——!”
随着箭矢射出,暴烈的火焰呼嘯而至,領袖躲閃後卻還是被拐彎的箭矢擊中,瞬間炸開絢爛的火光。随着火焰和塵埃散去,衣物狼狽的領袖再度出現,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不斷有藤蔓生長而出:“‘智者’,和一種使用火焰的神眷者.....‘狂戰士’?”
安第斯看着他,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女巫。”
“女巫.....”領袖喃喃自語。不過,在他生出别的想法時,另一種痛苦就占據了他的思緒——無數藤蔓在他身軀中膨脹,扭曲,生長,直接刺破他的血肉,向外生出。
僅僅是片刻,眼前之人就從一個勉強有着人形的反抗軍領袖,蛻變成了一團藤蔓拼湊的怪物。無數花苞從樹葉中擠出,綻開時露出漆黑的眼球,用地底巨樹最熟悉的模樣,注視着安第斯。
安第斯任由它們注視。
無需多言,更激烈的戰鬥便開始。安第斯隻來得及把還在戰場中昏迷不醒的幾個賢者扔出去,順便向還能行動的拉文囑托:“去占星塔。”
拉文反應很快:“黛絲提出事了?咳咳,咳咳....”
安第斯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投身入戰場之中。
不多時,議事塔前的廣場便成為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扭曲的藤蔓和燃燒的火焰,在被砸得狼藉的石塊中彼此纏鬥,無光的天色陰沉,僅有時常爆出的火光刺目喧嚣。
當安第斯從議事塔的塔尖跳下時,代表着賢者之塔最高點的高塔轟然倒塌,而地上,領袖的軀幹已膨脹成三米高的怪物,花苞中探出千百隻渾濁眼球,每一道視線都裹挾着來自地底的腥臭,唯有半張臉上,那屬于人類的眼睛還在徒勞地流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