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晉升十二階。”
賢者之塔内,希亞姆原本所居住的塔中。滿花園的草藥依舊,但照料草藥的那個人已經永遠不會回來。
在花香中,安第斯這樣冷淡地向羅莎妮娅和雷歐說道:“感謝你們的幫助。接下來,我會帶着希亞姆的手稿回女巫之森,我們就此别過。”
雷歐看着他猩紅的眼睛,忍不住問:“安第斯,你經曆了什麼?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隻知道大概是你使用了命運之鏡,拯救了烏蘭諾亞......但你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十二階?普洛斯又去了哪?還有,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變得這麼......”
這麼死氣沉沉。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安第斯不置可否:“普洛斯先生留在了命運之鏡中。我由于之前的事,和命運之鏡建立了聯系,如果你需要聯系他,我可以代為傳達。”
羅莎妮娅恍然:“原來如此,這便是開啟命運之鏡的代價...那個傻瓜!”
雷歐的滿腹疑問還沒有被解答:“既然他不是敵人,之前為什麼要研究那個辨别愚人的墨水瓶,又說你是愚人?還有,黛絲提為什麼瘋了,她在最後和你們說了什麼?伊諾森也什麼都不說.....”
安第斯沒有回答,就如一旁一直沉默的伊諾森一樣。自從回到現實世界,他就再也沒有看那位光明法師一眼,如此明顯,想必那位心思敏銳的少年早已察覺。
然而,當他再次說了一句“就此别過”,将要轉身離開時,衣角傳來的拉力讓他停住了腳步——伊諾森抓住了他的衣角,接着便握住他的手腕,極為用力,傳來某種灼燒般的疼痛:“安第斯。”
“你不帶上我嗎?”
安第斯感到某種疼痛。
他閉上眼睛,發覺自己聲音無比沙啞:“烏蘭諾亞的危險剛剛結束,這裡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你留在這裡提升實力,才更保險。”
“是嗎。”伊諾森輕輕地回應,仿佛自言自語。然後他又說:“如果真是這樣,你厭倦了我,想撇下我,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我說。”
不,不是的,我隻是.......
安第斯内心的話語還未掙紮完畢,就見伊諾森擡頭,忽地用那雙碧綠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如果真的是那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呢,安第斯?”
“......”
安第斯陷入沉默。
啪嗒一聲,是羅莎妮娅扯着還想看熱鬧的雷歐出了門,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希亞姆的花圃中頓時隻剩下他們二人,花香濃郁,讓安第斯幾乎要窒息。
最終,在良久的沉默後,他還是沙啞地,坦誠地回答:
“我不想看你再陷入危險了。”
“為什麼?”
伊諾森步步緊逼。他繞到安第斯身前,伸出雙手,捧住男巫的臉:“你在顫抖。你害怕我受傷?可我現在還完好無損。在命運之鏡裡,你見到了什麼嗎?”
“......不。”
“嗯?”
伊諾森發出短暫的氣音,接着便睜大了眼睛。安第斯的手指,輕輕拂過了他臉上的一小道快要結痂的刮痕,動作是那樣輕柔,就如清風或羽毛,帶着無限的小心翼翼,和深埋的恐慌。
下一刻,安第斯低下頭,竟是輕輕地,在那道小得不能再小的傷口上,落下一個吻。
仿佛被蛇信掃過,伊諾森渾身戰栗,瞳孔緊縮。
此情此景無非是暧昧的,但卻又好像不盡然如此。随着這個吻,女巫的些許毒素注入,傷口瞬間結痂、脫落、愈合,直至再無受傷痕迹。
接着,給予吻之人,也仿佛如夢初醒,猛地後退一步,喃喃自語:“抱歉......”
伊諾森慌亂地捂住臉,也往後退一步:“你......!”
這算什麼?
他的耳尖瞬間騰的紅了,大腦也一片混亂。并非厭惡或抵觸,卻讓他心跳劇烈,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膛中呼之欲出。
然而,當伊諾森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安第斯的眼睛時,卻發現對方有些顫抖。那顫抖并非源自羞赧,而是某種生理性的應激恐慌。
他在害怕。
光明神甫輕而易舉的讀出。
瞬間,什麼害羞什麼臉紅都被他抛之腦後,伊諾森立刻上前一步,把自己投入安第斯懷裡,緊緊抱住他:“安第斯!”
他頗為語無倫次:“我,我在這裡......我是說,不要害怕。我還好好地在這裡!”
“我能保護自己,你也能保護我。看啊,我們一路走過了這麼多次危機,以後也一定會順利......”
安第斯慢慢地回抱住懷中的少年。
那是溫熱的、柔軟的人類軀體,和鏡中世界中的冰冷僵硬完全不同。那張臉上,也不再慘白而滿是鮮血,帶着的是些許氣血上湧的绯紅,和顯而易見的關切、焦急和擔憂。
還有那雙綠眼睛,那雙不再暗淡的綠眼睛,是那樣漂亮、明媚、坦蕩,清澈見底。
它在訴說着特殊,訴說着愛,訴說着,我在這裡。
.......
安第斯閉上眼睛。
自從晉升十二階後便日夜不息的顫抖,終于稍微停止,屬于世間萬物的風聲也灌入耳中。懷中溫熱的軀體就如錨點,帶他回歸現實的世界,也讓他屬于人類的情感緩緩回籠。
于是,就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剛剛,好像,親了伊諾森一口?
......安第斯停止了思考。
然而伊諾森不知道他瞬間石化的内心,還在努力安慰他,輕拍着他的後背:“所以,安第斯,發生了什麼,能和我說說嗎?我一直在這裡,不會丢下你的......”
所以,你也不能丢下我。他想。
半晌,安第斯終于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