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賽博坦人臉色漠然,清秀的面甲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他帶着項圈半跪在人類面前,明明是臣服的姿态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鞠躬屈膝的奴意。
副官不滿地瞪着他,卻屈從于沒有首領的授意,不敢擅自處置他。
黑色的油罐車垂着頭目光根本沒有分給餘人一分,猩紅的光學鏡隻看向了他的“主人”。
原生體在了解到機械黨唯一的領頭者隻有塞拉斯後便無師自通地理解了在這種等級分明的黨派陣營中如何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權力。
換句話來說,不管塞拉斯與副官如何推崇他們的組織,機械黨的内部權力構造和他處理器中那些不斷衰亡又如春筍一般冒出的恐怖組織相比沒什麼特别的。
隻要“讨好”了首領,他就是安全的。
天災在機械黨的處境也會從“被人類所驅使的奴隸”變為“首領所持有的秘密武器”。
乍看之下似乎沒有區别,但是實際上他作為他們所擁有的唯一财産,他的地位将淩駕于所有人類之上。
天災無視所有人的表現也将會被默認為他直接“效忠”的對象隻有機械黨的首領所以産生的“自然現象”。
他會成為塞拉斯眼中隻有他一人才能持有的私人物品。
别小瞧這種獨一性和私人性。
當他越表現得隻忠誠于塞拉斯,其他的士兵越會形成“隻有首領才擁有直接命令與使用他的權力”的共識與潛意識。
他們将會認為除了首領外,其他人都不再擁有随意驅使他的權力。
他所有的行動将會被認為是首領的默許。
這種無形的權力與地位的展示也将會促使塞拉斯膨脹他的野心,讓他認為自己對天災的控制操之在握。
輕視與自大是天災為他定的死因。
屆時小油罐車也将得以最大程度地增加自己報複與逃離的幾率,在目前的局勢中保護好他自己。
這些人類他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基地倉庫的空地中,人類士兵緊握着武器,天災知道自己的威脅還不足以讓這些人類放棄對自己的戒備,但來日方長,長生種的優勢就在于此,他根本不懼怕達到他的目的所需要耗費的成本,而他已經迫不及待複仇的那一天的到來。
天災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在塞拉斯身上,垂眸的姿态如同主人最忠誠的獵犬。
猩紅的目鏡照亮塞拉斯深沉的臉龐,脖頸的項圈實際上正在縮緊,壓縮他本就置換苦難的發聲器,不知内部頂針何時會刺破喉嚨的恐懼感也在緊逼他的生理極限,喉嚨發癢,他強忍住咽痛,等待塞拉斯向自己下達可以活動的命令。
某種意義上原生體将人類的心理揣摩得很準,塞拉斯就算再怎麼矢口否認又或者坦然辯駁,他終究逃脫不了人類的劣根性,機械黨所謂的理想都不過是他粉飾自己野心的幌子,如今天災明晃晃的“認主”态度取悅了他。
這心思沉重的男人背着手仰着頭看着眼前的黑色巨人,他如同暗處的狼貂眯着眼睛上下掃視着油罐車身上遮擋不住的劃痕,慢條斯理地問他:“你見到了誰?”
完全沒有給天災扯謊的機會。
天災的處理器下意識回憶起今夜早些時候的情形。
彼時他剛與自己的兩個sire“相認”,塞拉斯的私信便冷不丁地在他的音頻處理器中響起,意義明确的質問直接将油罐車從與同族相接觸的喜悅中拉回了現實。
一邊是兩個sire“熱切”的目光,一邊是塞拉斯的逼問,不管那兩個領袖出于何種目的才向他抛出橄榄枝,總比人類在他身上打的算盤要友好得多。
小油罐車自認為落到同族手裡他不管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當時面對塞拉斯的責難他姑且糊弄了過去,畢竟隔着距離他們的項圈控制範圍還沒伸到那麼遠。
此時控制器就在他眼前,他漫不經心地掃過副官手中的控制器,表現出了忌憚與恰到好處的恐懼。
“擎天柱。”他如實回答,而得到答案的男人果不其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内容、圖像?我需要關于這個prime的所有信息!任何信息!”
塞拉斯身後,那個曾經活生生拆開天災的首席科學家聽到肯定的回答立刻撞開了副官,此時他沒有戴那礙眼的口罩和戰術面具,臉上的癡迷和不合時宜的狂熱簡直令人膽寒。
副官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塞拉斯卻沒有阻止首席的逾越,就連機械黨的其他人也對這種場景習以為常。
天災将一切盡收眼底,卻掩蓋了所有情緒。
塞拉斯隻見他的外星奴隸緩緩将那雙機械眼聚焦到了他的首席科學家身上,又移回到了自己身上,無聲懇求他的首肯。
他微微點頭,那機械便像得了骨頭的狗趴低了身子,頭雕幾乎垂到了地上,一個和他有百分之八十相似機體的外星機器人的三維倒影便呈現了出來。
首席圍繞着那和人一樣高的虛影面露驚奇與感歎,手中的平闆伸出一根線路連接到了原生體的胳膊上,接收着這位prime的信息。
他的副官也湊近觀察着虛影身上的武裝,暗自評估着他的威脅性。
他走上前,兩個人立刻為他讓開了位置。
隻一眼塞拉斯就明白這個紅藍色的機子日後會成為自己的敵人。
這樣缺少野心和殺意的眼神,是一雙屬于草食動物與被捕食者的眼睛。
無足畏懼,但同樣,塞拉斯也注意到了這個擎天柱給自己帶來多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