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罐車的火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站在碎石鋪滿的地面想起K-19在自己崩潰時輕輕蹭過來的機翼,想起礦機粗粝的指尖按揉的力度,想起K-19向自己展示過的一切。
哈,有時候他對那架飛機做出的舉動恨得牙根癢癢,可有時候,K-19所表現出來的關心也讓他毫無辦法。
乃至到現在他一旦想起K-19,眼前浮現出來的全是飛行單位身上柔和磁場散發出來的情緒粒子和一直注視着他的面甲。
……
什麼時候他竟然讓那架名為K-19的量産機在自己的火種中深入到了如此的地步。
天災垂下光學鏡,忍耐住腦模塊不适的陣痛。
他隐隐約約知道那股莫名的情緒是什麼。
他不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傻子。
但……
這一切一定不會是他們都想要的。
在這之前原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橫亘在他們眼前。
比如橫跨四百萬年的戰争、自身存在的意義、無法逃脫的掌控和根本不曾為自己燃燒過的火種。
系統的模拟與計算在此時得出結果。
一如剛剛K-75所言。
毫無進展的救援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火種中的焦慮越發難以控制,油罐車失去自我控制狠狠踏了兩下看似平整的地面,磕磕絆絆的泥土反饋以他柔軟的質地,似乎沒有任何的異常。
所有的細節在油罐車的CPU中盤旋,他壓下剛剛亂七八糟的情緒,告訴自己專注于眼前,試圖找出一個确切的答案。
突然,有什麼在他的處理器一閃而過。
天災猛地轉過身,跟在他身後的K-75差點兒直接撞上他的擋風玻璃。
天災眯着眼睛,穩定器後退到了洞口,油罐車再度快速地掠過神情茫然的其他機子。
莫名的第六感驅使着他,他每在這裡耽誤一秒,K-19就離死亡更進一步。
面罩下天災咬緊了牙關,神情嚴肅,身上的動作卻絲毫沒停。
最先的數據顯示K-19應該被砸落在他第一次落腳的地方,但……
計算中加入了K-75共享給他的位置數據,腳下的動作陡然一轉反而走到了K-75在混亂中所站的位置。
他一開始就模拟錯了,他不該去想K-19最後會在哪兒停下,而是該去跟着K-75和最後看見K-19的那架機子去模拟他們的逃生路線!
油罐車的處理器計算着,他暗暗期待地跟着模拟出的數據擠過一條未被清理出來的狹窄縫隙。
但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直指K-19的道路而是緊緊合并的牆壁。
天災狠狠咒罵了一聲,指爪握成拳頭砸向地面。
濕軟的地面沒有砸起一絲灰塵。
等一下。
指爪上不自然的觸感引起了他的注意,油罐車處理器中的暴怒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這是……
他半跪下來,眼神凝視着地面,爪子刮起了一些泥土。
這不是礦洞裡原本該有的土質,他意識到。
礦洞位于幾十米的地下,并且由于量産們事先的勘探,這處礦洞不存在任何地下水源,周邊地區的氣候較為幹旱,更不可能讓泥土潮濕到這種地步。
他的系統想起今天清晨的降雨。
他眯起光學鏡,這不像是地下的土壤倒像是地表的泥土。
……
他緩緩站起身,一個概率極小的答案在他處理器中不斷放大,手炮嗡嗡作響。
趕過來的其他機子呼叫他的聲音被丢在腦後,那雙光學鏡隻盯着他腳下的泥土,越發危險。
在任何人走進來前,油罐車蓄滿力的手炮炸開了他自己腳下的地面。
第一發攻擊震裂了他身後的牆壁。
擎天柱驚慌間在叫他不要魯莽,但天災管不了那麼多。
激光第二次砸向地面發出一片驚人的光芒,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地面應聲裂開,天災腳下一空跟随岩石一同落入深不見底的裂縫中。
油罐車以和他機體不符的靈敏用一個漂亮的翻身安穩落到了地面。
這裡果真如他所料。
他掃視過眼前的景色。
量産機的礦洞下還存在着一處自然形成的天然空洞,而霸天虎的轟炸顯然不止造成了礦洞的坍塌,還造成了地面的二次塌陷。
這就是為什麼地上的泥土會跑到地下來。
天災在上面踩到的“地面”實際上是二次坍塌後由頂層的泥土重新累積出來的平台。
燈光照亮了眼前,他試探性地向前摸索着,感官系統被調整到了最大,聽覺系統在這時敏銳地聽見了一些不同尋常的響聲。
咔、咔……
與此同時,空氣中能量液的腥甜味道彌漫得越來越明顯。
天災壓下憂慮,腳步越來越快,踩過滿地的狼藉,跟随着一道明顯的拖行痕迹。
一架背靠岩石、塗裝幾乎趨近于蒼白的機子也出現在了他眼前。
那是……
猩紅的光學鏡猛地瞪大,天災沖上前扶住了量産機破損的機體。
手部傳感器沒能傳來礦機身上溫暖的溫度,也沒能感受到一直纏繞在那架飛行單位機身上的柔和磁場。
有那麼一瞬天災以為自己抓住的隻是一具失去了火種的屍體。
他以為他來晚了,也許他在尋找時浪費了太多時間,也許K-19的機體受了太重的傷……
在油罐車趨近于絕望的目光中,礦機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K-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