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
元時紀後知後覺,“不會離開家”“沒有想過要結婚”和“我不喜歡你”“對你沒意思”比起來,有太多留情,太多嬌嗔。
仿佛她在暗暗奢望他為她停留。
“世紀,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不然現在你也不會在這裡。不管是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我都很榮幸。”
一見鐘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元時紀自己也分不清心裡的意圖,似乎也更羞于承認。
她做不到像晏如斯一樣坦然主動。
性子使然,克制情感、欲望猶如家常便飯,讓她心安理得,釋放情感、欲望反而是令人難堪的丢臉行為。
更何況,晏如斯是會離開的。
于是元時紀這樣說:“我沒有喜歡你。就算有,也隻是朋友的那種喜歡,不會有更多了。”
她克制而堅決。
晏如斯沉默了許久。
一整個晚上,元時紀躺在床上,腦海中晏如斯的臉龐猶如走馬燈,閃了又灰暗。
“你為什麼不看着我的眼睛說?”
晏如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什麼表情,元時紀不知道。
她沒有看他,之後也沒有。
像在對他使用某種冷暴力。
晏如斯是個驕傲的聰明人,被這樣對待,他應該識趣,應該不屑。
元時紀這樣想着,卻聽見他低聲哀求,“世紀,為我,為你自己,浪費一點時間,好不好?”
午夜回味,他的聲音依然輕得令她的心跟着顫抖起來。
“浪費時間……之後呢?”
元時紀逼自己直視晏如斯的眼睛,必須乘勝追擊似的——既然拒絕的話已經說出口了,就不要再拖泥帶水了。
“我是想跟你做朋友的,但現在這樣……一切真該停留在昨天。”
晏如斯眸光閃爍,嗤地笑了。
“好啊,就隻做朋友。”
隻做朋友,一起在酒店的房間裡看海,吃晚餐。
雨停之後,在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員疑惑不解又好奇的目光裡,提前退了房。
元時紀喜歡散步,晏如斯也喜歡。
老舊的街頭,雨後人行道上濕漉漉的,空氣裡的寒意沁人肺腑。
一家小小的唱片店的音響聲幾乎飄了半條街,放的歌曲總是二十世紀末和二十一世紀初的流行音樂。
“來日縱使千千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當時放的正好是《千千阕歌》,是元時紀從小聽到大的歌曲,帶着憂傷的旋律早已銘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當風聲吹亂你構想,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
她忍不住看向晏如斯。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切體會到這首歌曲裡的離别之痛。
可是也沒有辦法。
昏黃的光芒下,男人沉暗的眸子點漆般熠熠生輝。
他像是察覺到了熾熱的目光,側首朝她看過來。
她慌亂地低下頭去。
“世紀,你喜歡這首歌嗎?”
“嗯,喜歡。”
“我也喜歡。”晏如斯輕輕一笑,話中有話,“以前隻是覺得好聽,這會兒卻像在聽自己的心裡話。”
晚風迎面相撞,元時紀忽然聽見冰裂的聲音,一顆冷靜、克制的心陷入失控的悸動。
“叩叩”兩下敲門聲過後,夏芸推開房門。
“世紀,你醒了沒?”
元時紀在床上翻了個身,整夜未眠,一雙眼睛酸澀而惺忪,想睜開都很累。
“嗯。”
“你是中午才去喝喜酒的對吧?等下起床記得來店裡幫忙,今天要準備的東西比較多。”
“……唔,知道了。”
聽着元時紀從被窩裡傳出的極其困倦的聲音,夏芸不禁走上前去,掀開被子看了她一眼。
“怎麼困成這樣?昨晚熬夜了?”
元時紀閉着眼睛,一聲不吭。
夏芸幹脆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把,溫度沒有異常。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熬夜?你平時都很自覺的。今晚還是得早點睡,知道嗎?”
元時紀也不想熬夜,可她就是失眠了。
晏如斯。
她滿腦子都是晏如斯。
也許是對他見色起意,也許是對他一見鐘情,《千千阕歌》的旋律在腦海裡重複吟唱着,他清隽的臉龐、身影、姿态、神韻……如夢交織。
她已經忘不掉他。
臨近中午,店裡的一切差不多準備就緒,元時紀才要出發去喝喜酒。
她難得背了一個單肩包,裡面裝了紙巾、紅包、手機和晏如斯的手表。
見她拿着電動車鑰匙,夏芸提議說:“開轎車去呗。”
元時紀說:“不用,又沒有多遠。”
夏芸無奈,感覺自己皇帝不急太監急,卻還是忍不住直白地提醒說:“今天肯定會遇到以前的同學,萬一别人也開着車去,你就騎個電動車,會被人比下去的,多不好。”
元時紀毫無感觸,“還好吧。”
夏芸驚奇問:“你不怕被老同學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