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個口子灌進了風,走道上發出嗚咽聲,燭火劇烈搖晃後滅熄滅。
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手下的心跳愈發強烈,似要沖破胸膛。
許是看不清任何東西的閉塞感,清漪覺得心髒悶的很,手臂不自覺泛起小疙瘩。
徐懷澈的呼吸聲還在耳邊。
她調笑着抽出手,揪住他兩頰的肉往外扯。
“故事講得不錯。”清漪哼聲,“但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的。”
徐懷澈:“我證明給你看。”
話音剛落,一團光輝于他指尖迸發,他打了個響指,一瞬間,走道上所有燭火再度燃起。
天牢隻限制靈力。
清漪抱着後腦勺躺下,蠻不在乎道:“誰知道你是不是特意搞些小把戲騙我。徐懷澈,再上當我就是小狗。”
他一笑,手中光亮彙聚到腕間銀鈴上。
“既是初魔之物,那便隻有魔力才能催動。”徐懷澈壓着眼睫,透出一股嚴肅,“不過噬魂鈴特殊,需要加之咒語方可使其發揮作用。”
他湊過來,在清漪耳邊念了一串古語。
“噬魂鈴可探查心底深處的欲念,你要不要試試?”
魔氣萦繞在銀鈴上,浮在空中,發出無比清脆的聲音。
在不間斷的鈴聲中,清漪對上他的目光,燭火在其中搖晃。
不夠明亮的火光背後,有他的期待。
清漪:“那便拿你一試。”
她的雙手攀上徐懷澈的肩,鈴聲貫徹在他耳邊。
嘴唇翕動,咒語摻進鈴聲中,帶着他們的靈魂在苦海中不斷經受風浪的拍打。
清漪從他的眼中看見了一幅盛景。
大概是在人界,街道兩側的小販攤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菊花。
少年郎手上提着不少油紙包,目光追随着前方的少女。
觀其着裝打扮,此少年應是徐懷澈。
不遠處的少女駐足在一間小攤前,她彎腰聞了聞菊花,回過頭沖他招手。
徐懷澈跑過去,不解道:“阿姐,我們一定要戴着面具嗎?有點醜。”
“是醜,但這是習俗,你懂什麼。”少女拾起菊花旁的茱萸,說,“懷澈,這個可以放你的香囊裡。”
徐懷澈抿唇,“我的香囊裡可都是……”
少女突然單手壓着他的肩,踮起腳将茱萸插在他的高馬尾上。
徐懷澈愣住。
少女順了順他的頭發,說:“日日看着懷澈,竟連你長得這麼高也是現在才察覺到。為表歉意,我給你買這個好不好!”
徐懷澈嘀咕:“分明是你自己想要…”
少女一個眼刀讓他不敢再說話。
小販搓掌谄媚道:“重陽節人人佩茱萸,可驅邪惡,抵禦初寒。姑娘來一對吧,寓意好,您跟這位小公子戴着也真真好看!”
徐懷澈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嗤笑。
少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小腹:“掏錢。”
“?”說好的她買呢!
望着少女在前方蹦跶的身影,徐懷澈不自覺揚起笑,摘下頭上的茱萸放進他的香囊裡。
許是覺得他太磨蹭,少女叉腰回過身,拽着他的手一起往前走。
“行了。都來人界許多次了,你怎麼還是學不會在與小販交易時,拿到東西要說聲謝謝。”
徐懷澈臭臉:“我是魔,為什麼要給人好臉色。再說了,這個破茱什麼的,驅邪惡?我就是邪惡,我要把他吃了!”
他說得咬牙切齒,少女停下腳步,抱臂看着他。
臉上的面具青面獠牙,露出的那雙眼睛也透着絲絲寒意。
滿身戾氣霎時消失,徐懷澈低頭:“對不起阿姐,我錯了……”
少女“噗嗤”一聲,伸手在茱萸上覆上一層魔氣。
“你這哪是香囊,分明是毒囊才對。”
不過插在裡面沒一會,茱萸的葉面已呈現灰白之色。魔氣使其複原,永不枯竭。
徐懷澈試探地問她:“那阿姐可否再做一個香囊給我?”
少女收回手背在身後,頭上辮子一甩一甩的。她考慮了片刻,笑着說:“想得美。”
大抵是習慣了她這般陰晴不定的性子,徐懷澈隻是簡單的難過了一下。
“笨蛋。”她大笑着,接過他一隻手中的物品,牽着他往前走,“香囊是不可能了,那重陽糕呢,我做的可好吃了。”
徐懷澈看着兩人緊牽的手有些說不出來,他呆呆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知道,哪怕做的很難吃也沒關系,他習慣了。
而且就算不好吃,阿姐也會逼他說好吃。
回魔界後,少女來不及摘面具就拉着他沖進廚房。
竈台上擺滿了盆碗和刀具。
她指着一堆生食材說:“你看好,我做一步你跟一步。”
制作的過程實在艱辛,中途竈台塌了一次,碗碎了十隻,鍋也炸飛,到處都是粉塵。
徐懷澈變成白發老人,可他阿姐不允許他在廚房使用魔力,他隻能在煙霧缭繞中拼命咳嗽。
少女笑得肚子痛,還不忘繼續添油加醋地往他那撒面粉。見他整個人白蒙蒙的,她又顯擺着指着臉上的面具:“懷澈你太笨了,看我多聰明!”
徐懷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面前的面粉盡數吹向得瑟的少女。
“徐!懷!澈!”
這一吹,讓少女狼狽不堪。她掐訣瞬間清理身上的粉塵,摔門離去。
徐懷澈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直到重陽糕出爐,他才敢頂着一身面粉去向阿姐請罪。
他說了一晚上好話,并且發誓給她尋來世上最漂亮的首飾,她才肯作罷。
兩人分食品相不太好但味道一絕的重陽糕,徐懷澈瘋狂誇贊:“阿姐,你做的太好吃了,自己研究的嗎,果然……”
“我娘教我的。”
徐懷澈突然止了話。
氛圍有一絲怪異。
少女背對着他,摘下了面具,擡頭看着魔界的天空。
一望無際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