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山村背靠的山名喚吉青山,從趙家小院出來往右邊拐去,沿着兩畝良田中間的小路走去,不遠便是了。
進山的路還算寬敞,走起來也平緩,随着山路往上,陡坡越是多,兩旁的灌叢長勢嚣張,哪裡有空隙便往哪邊長,最後山路隻夠一人走。
常進山的人會随身帶着柴刀邊走邊砍,沒一會,原本被遮蓋的路漸漸顯現出來。
趙炎走在前方,遇到斜坡,會讓青木兒停下,他自己拿着砍刀鑽到一旁的樹叢裡砍下一根粗樹枝,削成幾段,最後插在斜坡上,
他用腳踩了幾下試試穩固,沒有問題後才讓青木兒踩上去。
青木兒經過五天的逃亡生涯,這般陡峭的山他也爬過,還摔過,實在沒有趙炎想的那般嬌氣。
可他看着趙炎劈樹枝時拱起的肩頭,和袖子撩上去後,極為有力的臂膀,又不敢真的出聲制止。
即便這柴刀不向着他,但先前媒婆說趙炎好打人的名聲還深深刻在他心裡,再看趙炎比他高出一個半頭的個子,着實讓人無法輕松。
近午時的日頭很大,沒走多久,青木兒的後背額頭都冒了汗,出來時忘了多喝點水,這會沒走多遠,便覺得口幹舌燥,喘出的氣彷佛帶着煙。
約莫是青木兒呼吸的聲音有些重,趙炎停了下來。
趙炎往周圍看了一圈,吉青山樹木茂盛,雜草叢生,這會難找到歇的地方,平日村民砍柴常去的地兒還得再往上走一點,若換做他人,趙炎可能會悶聲繼續趕路,可他想到青木兒那雙如淋過雨的筍尖一般鮮嫩的手,隻得停下。
他用柴刀在一旁撇了塊地方,又砍了幾根樹枝墊上,回頭和青木兒說:“在這坐着等我。”
青木兒擡起頭,鬥笠擋住視線,隻能看到趙炎的胸膛,趙炎胸口的領子因走路微微敞開,内裡胸膛的肌肉碩大,斑駁的陽光下還能瞧見胸口的圓潤弧線。
他莫名咽了下口水,幹燥的喉頭得了緩解,他還是不敢看趙炎,隻敢借着鬥笠的遮掩偷摸瞟一眼趙炎的領口:“你、你去哪?”
“從那邊過去有山泉水,我去接一點。”
趙炎用柴刀指的方向是另一條更為崎岖的山路,幾乎與人平行,沒爬過山的青木兒是萬萬上不去的。
可這荒山野嶺的,留青木兒一個小哥兒在這兒也不合适,趙炎一時有些為難。
青木兒摘下鬥笠,爬山使他臉頰泛紅,他那雙桃花眼隻敢盯着地上的樹枝,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可是一個人在山上住過一晚的,蛇啊野雞啊野獾啊也都見過,雖說見時被吓得半死,但這會兒他确實不怕。
趙炎把柴刀留給了青木兒,一個人去接山泉水。
山間鳥鳴不斷,微風徐徐,葉子碰撞出沙沙聲,給原本悶熱得不行的青木兒吹得舒爽。
這番林間飛鳥的場景美夫郎曾和他說過,美夫郎說,若沒有被父母賣去青樓,也許他以後會和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家子成親,每日忙活兒吃食,閑了就上山摘些野果,雖辛苦,卻比如今夜夜笙歌要自由舒心。
逃亡時青木兒沒有閑心去觀察山林秀美,現在坐在這,擡頭仰望片片綠葉,約莫能體會到美夫郎的憧憬為何。
想起美夫郎,又叫他原本的好心情染上些許惆怅。
美夫郎一心助他,希望他能過上自己向往的生活,可他兜兜轉轉跑了一路,到頭來,卻成了别人的假夫郎。
他想到這,眼眶蓦地泛酸,他用手掌按住眼睛,止住了要泛濫的淚水。
他不知道趙炎要去多久,若是回來瞧見他這副樣子,實在沒臉見人。
可趙炎已經瞧見了,他用芋頭葉子打了一捧水回來,怕青木兒等得急,他腳步很快,剛回到陡坡前,就見小夫郎手掌手背輪換着擦眼淚。
他以為小夫郎遇見了蛇害怕,因此下坡時幾乎是滑下來的,急匆匆地往青木兒那邊趕。
青木兒聽到身後動靜,知道是趙炎回來了,渾身一僵,慫着肩繼續擦,他不管不顧,力道重,擦得那張臉又紅又髒。
“别動。”趙炎怕驚動蛇,過來時腳步放得很輕,聲音也很輕:“蛇在哪?”
“啊?”青木兒手一頓,愣愣地看過來:“……什麼蛇?”
趙炎眉頭一皺,往周圍巡視了一圈:“沒有蛇?那是看到了什麼?”
“沒、沒有……”
趙炎盯着青木兒發紅的眼睛,直看得青木兒不敢擡頭,青木兒不願說,他也沒強迫,把手裡的芋頭葉子遞給他:“喝點水,歇夠了再上去。”
青木兒小心翼翼地接過,山泉水在芋頭葉子裡滑來滑去,像一顆顆俏皮的小珠子,晶瑩剔透。
他抿了抿嘴,快速擡頭瞟了趙炎一眼,低着頭把葉子遞回去,怯生生地說:“你先喝。”
趙炎垂眸看着青木兒微微淩亂的黑發,小小的夫郎怕他,卻願意給他喝第一口,趙炎眸光一暗,喉結滑動了幾下:“你喝吧,我剛喝過了。”
青木兒怕耽誤時間,喝得很急,幾乎是對着喉嚨倒進去的,趙炎見狀,沉聲說:“不急,我也要歇。”說完到另一頭找了根粗樹坐着。
青木兒聞言放下芋頭葉子,放慢了喝水的速度。
再一次上山的時候,趙炎走在前面,依舊是遇到陡坡就給青木兒砍樹造路,直到路變得平緩。
村民常砍柴的地兒被鏟出一塊空地,方便拾柴捆柴,空地上有幾個吉山村的人坐在木墩上歇息,他們見了上來的趙炎和青木兒有些意外。
張大順是村頭賣豬肉老張家的大兒子,少時和趙炎關系不錯,趙炎成親他還來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