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隆冬的夜,萬籁俱寂,燈籠搖晃,燭火幽微。
小丫鬟靠在門邊守夜,哈欠連天,頭一點一點,眼将閉未閉。
冬竹趁秋菊今日上值,衆人都熟睡之際,強撐病體,頂着一身黑色鬥篷,冒着風雪,來到素塵院。
輕輕叩響門後,苕兒本困頓的神思清醒了幾分,她打開門,看見是戴着鬥篷帽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的冬竹。
苕兒心中暗道,奶奶又猜對了!如老夫人過壽時戲台上唱的,神機妙算。
苕兒搓着手道:“冬竹姐姐快快請進。”空中幾團白氣從苕兒口中冒出,“真神了,我們奶奶猜着你要來,早早讓我留意了。”
冬竹心中有太多疑惑,聽苕兒這樣說,心中更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這位三奶奶葫蘆裡果然賣了藥。
苕兒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冬竹跟着她,來到了秦玉君的廂房門外。
“奶奶,冬竹姑娘來了。”苕兒輕輕說。
“進來吧。”
冬竹進了屋子,屋内溫暖馨香,有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氣,看夜色,已是子時,而三奶奶還未換下外賞準備歇息,說明她早早等着自己。
秦玉君見冬竹面色青白,唇色發烏,人比上一次見時消瘦,仿佛那寒風中的燭火,風一吹,就要滅了。
秦玉君扶着冬竹要行禮的動作:“你身體虛,這些虛禮就免了。”
二人坐下,秦玉君讓翠兒給冬竹拿來一個剛裝上熱水湯婆子:“這是剛剛灌了熱水的湯婆子,你暖暖身子。”
冬竹接過:“三奶奶想必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奶奶屏退左右。”
秦玉君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對冬竹的提議無有不應,眼神示意苕兒和翠兒出去:“翠兒、苕兒,你們去門外守着吧。”
“是。”兩人答。
“那我便我有話直說了,您似乎知道我要來。”冬竹眼神探究,“應該說,從上一次您見我,似乎就話中有話。”
秦玉君卻搖搖頭:“我不是話中有話,而是。”
“而是什麼。”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難道冬竹姑娘還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秦玉君在試探。
“我的病果真沒那麼簡單。”冬竹在收到苕兒送來的點心後,就偷偷的和家裡人通了氣,她将每日喝的藥渣,吃食送了出去給家人府外請的郎中,這當中竟然摻了少量砒·霜,郎中說少量不至死,可是長此以往這樣服用下去,人會慢慢衰竭,直到五髒六腑被毒藥侵蝕!
冬竹将春梅、夏栀和秋菊三人都懷疑了個遍,都不得其解,到底是誰要害她,她與他們無冤無仇,況且她明年便要出府嫁人,又能礙了誰的眼。
此時,看着坐在上首,氣定神閑喝着香茗的三奶奶,她心一橫,起身跪下:“求三奶奶救我一命。”冬竹以頭锵地,再擡頭時,眼淚滑落凹陷的兩頰:“三奶奶早給我示警,必然知道些什麼,我雖賤命一條,可是也想活下去。”
秦玉君急忙扶起冬竹:“不是我不幫你,是我知道的恐怕還不如你多。”。
隻是此刻的冬竹如同驚弓之鳥,看見浮木不舍得撒手:“還請三奶奶給我指一條明路。”
秦玉君将冬竹按會凳子上,歎了一句:“若是可以,我何嘗不想告訴你。”見冬竹以手抹淚,終于不忍道:“你仔細想想,最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屋内陷入安靜,隻見冬竹一手支撐在桌上,兩彎細眉緊緊的蹙着,眼珠微微向上,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
秦玉君也不打擾,靜靜的看着冬竹,任由她陷入回憶。
半晌後,秦玉君見冬竹眼珠顫了顫,“難道竟然是大……姑娘。”冬竹語氣猶疑,“可是不可能,大姑娘怎會……”
“哦,看來冬竹你已經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了。”秦玉君想到那位人人稱頌的大姑娘,仗殺那女子時,狠厲的眼神,她可以随意處置其他的丫鬟,多一個冬竹又算什麼。
隻是不知冬竹到底知道了什麼,要被這樣無聲無息的毒殺,上輩子冬竹便是這樣死在了冬天。
秦玉君看着猶疑不安的冬竹道:“想必你已經想明白其中關節。”
冬竹已經想明白這場禍事從何而來,悲戚的道:“想來是我那一句‘沒想到往日仁善大姑娘,竟然這樣果決’招來了殺身之禍。”冬竹悲涼一笑:“今日方知禍從口出。”
見秦玉君不語,隻是端着一杯不熱的茶,輕輕的吹着。
冬竹心中想,橫豎命都要沒了,大姑娘已經容不下她,倒不如搏一搏,她心一橫,道:“大姑娘前幾日處置了幾個丫鬟,以往大姑娘至多對下人嚴苛些,但這次卻不知道為何,突然雷霆手段直接打殺了幾個丫鬟,連老太太知道了,都發了好大的火,可是大姑娘這次反而沒有認錯,和老太太不知密談了什麼後,老太太和大老爺、大夫人便都幫着遮掩過去。”
“你可知為何要打殺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