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的有點多。”他豎起一根手指,“情人會在夢裡談情說愛,官員在夢裡打躬作揖,士兵會在夢裡征戰沙場……總之,春夢婆總給你想要的。”
萊戈拉斯抿着嘴,感覺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像從高塔裡被放出來了似的。他原本認為他說的都是些無稽之談,現在卻越來越信以為真了。直到埃斯泰爾走過來打斷,他才從那人描繪的故事裡走出來。
“你們在談什麼?”
“人類在告訴精靈一個人物,一個有關精靈、但精靈卻不知道的人物。”萊戈拉斯笑着說,“關于那個人,過會兒在講給你聽。”
“我有機會像認識阿斯翠亞一樣認識她嗎?”
“抱歉,沒有。”他搖搖頭,“我要問你更重要的事。你對未來有什麼規劃?我們要在羅罕多久,什麼時候去下一個地方?”其實精靈并不怎麼在意規劃,這不是他的風格。但他的确想知道,自己會在一個怎樣的時間回到林地王國。
“我本來打算完成羅罕的事物,再向南到剛铎去,但埃爾隆德大人召我盡快回去,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埃斯泰爾站定,思索着,“我們再待上一段時間,将手頭的工作做完了,就立刻到幽谷去——”
“你随時可以離開,萊戈拉斯,我們可以在未來任何一個時間、任何一個地點彙合。”
精靈聽了他的話,又搖了搖頭。他總覺得離開一刻便會錯過許多,錯過他不曾領略的異國風光,錯過“春夢婆”這種似真非真的故事,也錯過不同的人的生活。
所以對于自己是否需要離開,萊戈拉斯堅定地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兩人不再說話,隻一起朝城鎮上的陽光裡走去。
剛铎的海角總能最先看到日出,阿斯翠亞抱着雙腿坐在礁石上,看布蕾妮怎樣在潮濕的沙灘上挖出螃蟹和海螺。挖出的都被她放進桶裡,偶爾遇見些幼小的或是還在養育孩子的,布蕾妮便輕輕将它們放回海水裡。
她一邊做着這些,一邊跟阿斯翠亞講話,她講述剛铎的曆史和氣候變化,還談到遠方海面上的威脅——烏姆巴爾的海盜。他們常常侵擾剛铎邊境,是南方領地的最大威脅。
“這便是剛铎的‘長冬’嗎?”阿斯翠亞想起,阿菲亞曾将羅罕經曆的艱難困境比作“長冬”。
“可以這麼說。你是從羅罕那邊來的,是吧?”布蕾妮在得到肯定後,接着講述剛铎東方的威脅,“我小時候想參軍,到東邊去。進入魔多,把那兒的邪惡殘餘都消滅幹淨。”
面對這番話,精靈不□□露出驚訝。原來普通人類也會惦念着掃除陰影,這想法跟他們短暫的生命、脆弱的身軀是那樣不相符,但即使是這樣,也叫曆史裡的、人類英雄的形象鮮活了起來。
“其實我很好奇,精靈是不是有很強大的法力?”布蕾妮用手遮擋太陽,看向阿斯翠亞的方向,“呼風喚雨什麼的,是不是都不在話下?”
“我想并不是,自然從來是不受任何控制的,至多能夠被影響。而要是從有什麼法力說起……”阿斯翠亞思考了一陣,開始認真回答,“精靈有三戒,戒指的持有者有着較為強大的法力,能夠對抗邪惡力量,但我從未親眼見證過。有些精靈在冶金、鍛造上有獨特技巧,有些精靈擁有治愈的能力,還有些能夠預言未來。”
“能夠預言未來還不算強大嗎?”
“或許算,但精靈能夠看到部分的未來是有原因的。”阿斯翠亞說,“可能是因為,主神或某位維拉決定向那隻精靈揭示計劃的一小部分。也可能是睿智的精靈經曆了漫長的世事,對規律有了很好的領悟,所以預知近期發生的事情。”
“所以這預知是有限的。”
“沒錯,而且我想……也是有代價的。”
布蕾妮看出了精靈的狀況不對,她原本興緻勃勃地說着,現在卻有些低落,像是前幾天一樣。她不知該找些什麼說,但說總比不說強:“我以前看過精靈安撫動物,他念了一串什麼咒語,那匹馬就不吵也不鬧了。”
“那大概不是什麼咒語,布蕾妮,他大概是在和馬打商量。”
“打商量?”
“比起商人之間的交換,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對話。”阿斯翠亞仰頭看着天空,“精靈可以對自然說話,但要是自然不同意,精靈說什麼也沒用的。”
“那你能叫那些海鷗都落下來嗎?”
阿斯翠亞本想直接拒絕,因為她明白海鷗們并沒有落下來的理由。但迎着布蕾妮期待的目光,她還是改了口:“我不保證,但我可以跟他們商量。”
精靈又一次擡起頭,直視清晨天空裡最純粹的藍色,還有起裝點作用的、飛翔的海鷗。她朝天上伸出手,感到面上有些燥熱,可能是被貝蕾妮盯着的緣故,讓她習以為常的話變得像一場表演:
“朋友們,你們可以離我近一些嗎?天空太高了,陽光太亮了,我看不清你們的羽翼怎樣好看,也聽不清你們的聲音怎樣好聽。如果你們願意,不如離我近一些,讓我分享些樂趣……”
阿斯翠亞還沒說完,一隻海鷗便落了下來。它的體型很大,站在她手臂上,好奇地動動腦袋,理理羽毛,接着張開一遍的羽翼。等落下來的海鷗多了些,它又突然張大嘴,極為幹脆的叫了一聲。
随着這一聲到來的,是此起彼伏的海鷗叫聲。精靈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奉承有些過了,這些鳥的叫聲并不符合尋常概念的“好聽”。可她也隻能硬着頭皮,在布蕾妮的開懷大笑中,用贊美将海鷗們一隻隻哄走。
“我還是相信我聽到了一串咒語。”
“我沒有阻止你這樣想的權利。”阿斯翠亞将手臂向上一擡,最後一隻海鷗變順着力道,飛回了海面之上,“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我們素昧平生,可你總想着怎麼使我開心。”精靈從礁石上走下,語氣極為誠懇,“我已經好了太多了,布蕾妮。你還想聽那個袋子和那把劍的故事嗎?我說給你聽。”
那人類在沙灘上沉默了一會兒,笑着擦了把汗。“姑娘,要是你願意,我現在就能直接聽。但要是這事讓你傷心,你就當夢說出來,我當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