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敬易安沒有再進一步說明,隻是笑,“先吃飯吧,人都瘦一圈了。”
我知道敬易安是什麼意思,可我不敢多想。人在陷入感情的時候都會陷入一種誤區,正是因為我想要在我和他的任何事情上都賦予意義,正是因為這樣做會讓自己的覺得我們是有比旁人更親密的關系,所以才一直自欺欺人。
我喜歡他和他恰巧被我喜歡,本就是兩種完全單一的線,看起來很糾纏,其實毫無幹系。這是一種太愛幻想的人的誤區。
敬易安給我倒杯水是禮節很紳士,程祁給我倒杯水就是深情款款别有用心。這分明就是一個人莫須有的幻想,是病,是自己的喜歡在被喜歡的人身上強賦濾鏡。這對無辜牽扯進來的、被暗戀的他們,本身就是一種不公。
這個道理十幾歲的少年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被我的喜歡綁架着,被我的占有包圍着,他也很辛苦。
我不再是十幾歲的幼稚小姑娘,質問就是質問,利用就是利用,他合該生氣。
程祁什麼意思我無心揣測,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知道我所有的言行舉動,是定位追蹤還是私家偵探,我竟然毫無察覺。
這期間鳗魚飯和面陸續呈了上來,老闆娘也從後廚走過來,制服還未換,“味道如何?”
我自然極力稱贊,還順手拍照發了個微博。老闆娘不到三十的年紀,氣質溫柔腼腆,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和八卦,看起來倒比我還年輕幾歲。
我知道她是在好奇我和敬易安的關系,我隻能裝作看不懂。
吃完飯後我回了趟學校拿了電腦回潛隅,寒假過了大多半,我的論文自上周見過林總後就擱置了,桌面上的書還是上周借的,程祁住院期間我也沒有精力寫,好在當初寫了份大綱,不至于毫無頭緒。
程祁那邊沒有告知家人,他朋友多,照顧他應該不成問題。
秦霜打電話來問我的第一版圖出的怎麼樣,我回複她最快明晚之前發出來。她知道程祁住院的一系列事情後,并沒有催促我趕稿,林總那邊應該是她在應付。
林笑笑在企業微信上重新建了群,我們的對接都在裡面進行。
寫完論文,院内已至暮色。
我打開庭院的落地燈,躺在院内檐下的躺椅上,思量着既然是給小朋友看的,結合物理知識,打算拟人化動物,然後再與科幻結合,什麼動物屬性合适主人公還沒有想好,我的筆在畫本上徐徐勾勒,最終擦擦改改,畫出了九條尾巴,是狐狸啊。
我這兩天睡的很不好,夢裡都是程祁失望的眼睛。
半夜驚醒之餘,隻有砰砰跳動的心髒作陪。
夜色如舊,難複新生。我用涼水洗了把臉,拎着煙盒和打火機穿着單薄的睡衣坐在了院子裡,室外的涼意吹散了混沌的夢,煙絲入肺,程祁清晰深刻的面容卻更加清晰。煙絲燃燒到盡頭,我給阮棠發了消息。
阮棠是我本科的朋友,我們雖然不一個院系,卻在入校時加入了同一個社團。記者團當時并不搶手,就是這樣冷門寥寥六人的社團裡,我遇見了阮棠。我偏愛編撰文案,她鐘情捕捉鏡頭,我們在校方組織的每一次活動上前後出沒,校内玻璃幕牆後的照片和排版都是我們的影子。
大學的時候阮棠學的是和攝影八竿子打不着的計算機,在文科學校裡也算是冷門,和她的人一樣,就愛劍走偏鋒。
阮棠成績可人,年年都拿獎學金,後面我真正發現她的實力還是在大一。大一臨近暑假,何書韫來我的學校看我,順便幫我收拾宿舍接我回家。那張在網上迅速火出圈的照片就是那年拍的。
我知道何書韫一直不喜歡别人談論她的樣貌,她曾經說過一句話。
“誇獎、批評都是我們從小被迫接受的獎勵機制訓練的結果,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設的圈套,讓我們隻能按照這種人為定制的規則裡活動和做事。别人誇我、辱我,在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别,都是對他人不經同意而肆意的評價。他們随口的感慨,是因為這是他們在意的點,我不舒服,是因為我也在意。”
“阿弋,我不能因為别人的出發點是善意的就要妥協接受,我隻想為我自己的情緒負責。”
她說這話時一如既往的随和,說出的話卻讓我呆若木雞,蘊含着偏激和哲理,我竟分不清對錯。
可當我聽到她說要為自己的情緒負責時,我确實為她驕傲了一把。
那時候我還沒想到她自殺也是所謂的為自己的情緒負責。我還想着她是不是日趨一日的變健康了。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第一時間删除了那條何書韫的微博,是阮棠幫忙删除的,一點痕迹都沒有。雖然後面傳播的速度太快,但是還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發展。
那時我才知道她是個白帽黑客。
孫旭的車牌号就是我發給她查的。
半夜三點,她多半沒有休息。果然,那邊滴滴聲響了沒多久,就聽到了熟悉的軟糯聲音,“阿弋,上次你讓我查的東西有眉目了。這個車牌可不簡單啊,車主本人也……”
“手機裡說不方便,這周見一面?”
“好。”我想了下:“這周四?”
“嗯。”
我想了想,又說:“糖糖,最近你小心一點,各方面。”
阮棠的聲音沉默幾秒:“知道了。”